早先,没有电视,可供阅读的书籍寥寥,月余看一场露天电影那可是欢天喜地的营生。更所幸的是春节期间在家门口便能欣赏国粹。
我家出门往东一步之遥就有一个大戏台,坐北向南,由砖石砌成。戏台后面有两个拱门,供演员出入。这个戏台平时基本上属于学校的舞台,从戏台往东再走几步就是初中小学一体的联办学校,学校的文艺宣传队时常在这里演出。
每年正月,都有一个很像样的剧团在这个戏台唱一次京戏,演出的剧目有《三娘教子》,《四郎探母》……这是大戏,几乎半个公社的人都会来看戏。正月,人们有的是空闲。虽说过了春节,寒气仍然袭人。
冬天的夜来得早,天刚擦黑,锣鼓声便由戏台向远处飘去。男女老少,被锣鼓声牵着心玄。小孩子跑来是来凑热闹的,打打闹闹,东跑西顛。
两盏大型的汽灯悬挂在戏台前端两侧,亮如白昼。锣鼓声很强的磁性,不大功夫就把戏台四周吸引来密密压压的看戏人。黑压压的人们坐定站稳,好戏就开场了。
人山人海的挤碰,加上连连的好戏,早已使看戏的人热血沸腾,没有人感觉到天气的寒冷。
每年末,剧公社的京戏爱好者临时组建剧团。
腊月,辛苦一年的人们都在忙着准备春节事宜,他们则贡献自己宝贵的时间,辛苦排练。正月,献上精彩的剧目,给周边父老乡亲的浓浓年味再添加些欢乐的气氛。
农闲的时候,也有自娱自乐的人,在村子组织唱戏。离我村三里路的汪汪泊村就有几个“戏迷”自发组团,在闲暇中为自己为他人加点精神食粮。每次有演出,邻村的“闲人”会从四面八方围聚过来,听戏、看热闹,看热闹的居多。
听戏的多是中年以上的人,且女性居多。我不大去听这样的戏,和我同样年少的人去的也不多,听不懂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受不了戏中女主角那凄凄切切咿咿呀呀苦悲酸楚的腔调。
中老年妇女识字的不多,如何就听得懂戏中所讲的故事,这让幼时我很不解。
人,不仅需要生存,还需要生活,需要有色彩的生活。精神生活匮乏的年代,人们对文化生活的渴求是迫不及待的,就如同饥饿的人渴望食物一样。戏中的故事内容可以通过别人言传,至于唱腔,听惯了,刻到骨子里了,大概就很喜欢了。
悲调是戏的基本唱腔,是“母曲”,但那时的少年真的忍受不了这样的唱腔。这就是即墨的地方戏——柳腔。
柳腔,普遍认知就是悲调、哭戏。有谁愿意听哭哭啼啼呢,甜与乐是会感染的,哭也一样。
其实,柳腔戏的哭哭啼啼是有渊源的:乾隆年间,即墨以西水旱、虫灾相继发生,群众背井离乡,来即墨乞讨。当时的即墨并非特别富庶之地,乞讨之难可想而知。于是,他们便利用他们当地的小调,在乞讨时又说又唱,博得同情后讨得果腹食物。当时的境况和心情便是他们用凄凄切切哀哀怨怨的曲调唱出的由来。
灾民乞讨的演唱曲调,让即墨西北一带的乡民所喜爱,很快就在民间流传开来,于是,这种曲调与即墨当地民间小曲、秧歌相融合,形成了新的声腔——柳腔。
柳腔形式简单、 表演朴实,但因乡音浓郁,又因无定式曲谱, 琴师与演员不能完全协调,只能配合着往上溜,故称"溜腔", 后因溜字不雅,改为“柳”字,即墨也因之称为“柳腔之乡”。
如今,柳腔入校园已经多年,我任教的班级就是柳腔戏的传承班。音乐老师把古代传统故事、生活趣事以及学校的教学成果编辑成册,用柳腔的表演形式搬上舞台。小演员们表演了《司马光砸缸》《新墙头记》《新柜中缘》《花灯记》《赵美容观灯》《唱支山歌给党听》……他们把这些戏演绎得惟妙惟肖,唱腔或欢快俏皮或宛转悠扬;他们念、唱、做、打、舞的基本功可与专业的媲美。
舞台上,演员们小小的身段婷婷娜娜如荷入画,舞姿翩翩如蝶翻飞;他们优美、活泼、清爽的唱腔,全无悲怨悲调,小学生喜爱得不行。每次演出,都会获得如潮地掌声。
这些优秀曲目不仅在学校的展演,还多次参与即墨区的大型活动,他们的足迹出市跨省,还几次在中央电视台露脸。去年,在山东省艺术节上,孩子们的表演获得了最高奖。
2008年,即墨柳腔就被国务院公布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即墨柳腔得以光大和传承。现在,不仅即墨人爱听柳腔,很多外地人也喜欢。即墨柳腔会因历史的厚重与自身文化的特点进一步扩大影响,柳腔艺术会踏出国界,让更多的人爱上柳腔。
青岛市即墨区第四实验学校中学高级教师 吴淑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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