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暴君”瓦格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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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暴君”瓦格纳

文/王斌

这几年异军突起且令人无比惊艳的广西师大出版社，在这个新的一年，开篇就端上了一台出版大戏：蒂勒曼之《我的瓦格纳人生》。

 

乐迷无人不晓蒂勒曼，这个德奥系指挥家族的纯正后裔，因了其巨大的身躯，被乐迷们爱戴地赠予了一个响亮的名号“大熊”；若反过来说，若一人不知何为“大熊”，那么可以肯定地说你必不是一个纯正的乐迷。

 

但我从不知大熊如此热爱瓦格纳。我只听过且收藏了一套他在DG公司录制的瓦格纳的《指环》系列，演绎得声势浩荡，別具一格，只可惜歌者却一个个唱得太差了，好在还有大熊执掌下的乐队予以支撑，整台大戏还值得一聆。

 

在我听瓦格纳之前，我厌恶瓦格纳，这大概是受到了尼采的强烈影响，还有关于瓦格纳之音乐与希特勒的精神关系。

 

当我成为一名典型的资深乐迷，且于十年后经由一番犹豫首次聆听这位瓦爷时，我承认我为之震惊。

 

瓦格纳之音乐的震撼力异乎寻常，你可以用精神原子弹来予以形容，当量巨大，对聆者具有摧毁性的征服之力。在他那个犹如火山喷发般的音乐旋律中，你几乎瞬间丧失了思考力，肝脑涂地臣服于他发出的猛兽一般的咆哮。

 

我觉出了不可思议。这份体验于我鲜见，过去的我，至多只是对音乐沉浸，或沉醉，但我依然可以从容思考，捕捉着音乐之流何以让我如是，且能以文字之形式边听边予以追根溯源。

 

但凶悍霸道的瓦格纳强权般的“褫夺”了我的这一权利，彼时之聆的我，竟一时间无从思考了。在此，我专指他的《汤豪瑟》与《指环》系列。

 

待我终于恢复了理智，事后追忆，我不得不说，若单论天才，瓦格纳甚至远在贝多芬之上。的确，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不世出的天才，恐只有巴赫、莫扎特与肖斯塔科维奇的天赋可与之有一拼。

 

但我必须说，尽管史上提及瓦格纳时常盛赞其为伟大的作曲家，我却不敢苟同。

 

巴赫堪称伟大，贝多芬堪称伟大，威尔弟堪称伟大，而瓦爷不属于这个伟大的家族。但他可以荣获另一光荣称号（请原谅我使用了一“脏词”，但在这里，此语属于高声赞颂），这个称号便是——

 

牛逼！

 

无与伦比的牛逼！且当之无愧。

 

这也是为什么与他同时代的作曲家布鲁克纳（他距离伟大还差了那么一丁点）见了他会诚惶诚恐，浑身哆嗦，一如见了上帝，足见瓦格纳先声夺人的气势。

 

君不见傲然绝世的尼采一旦“批判”起瓦格纳，其高门大嗓还要声嘶力竭地再进一步提升八度吗——这是为什么？

 

其实尼采深爱这位待他如晚辈的长者，他自己的骨血里亦充满了瓦格纳“授予”他的精神血脉，但他深知，他只有像瓦格纳在《指环》中塑造的那位屠龙英雄齐格蒙那般，也就是说，只有从思想和精神上“杀死”对他影响甚巨的这位“魔鬼”般的人物瓦格纳，他才能如愿以偿地从中挣脱出来，从而进入他孤绝的“价值重估”的超人世界。

 

尼采不可谓不对。

 

我从瓦格纳后期音乐中（他早期的作品《漂泊的荷兰人》中的那个忧伤痛苦的瓦格纳，是那么的动人亦让人动容啊！可一旦走向成功之后，已然与过去的那个他判若两人了！）听出了一人对权力与财富之征服欲的疯狂与贪婪，听出了他不断膨胀的野心勃勃，而在此时，曾经的忧伤与痛苦尽皆转换成了未曾实现世界帝王的忧伤和痛苦。

 

这也是为什么，我拒绝认同瓦格纳的伟大，我只接受他的无与伦比的牛逼，这牛逼，足可让他凌驾于十九世纪所有作曲家之上，且石破天惊。

 

每次听完瓦格纳，我是要迅速清毒的，有年轻的作曲家告我，她会转身去听莫扎特以做清洗，而我，会去倾听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以便让我重新还原为一个真实的自己，以面对我心灵之苦难的人生。

 

                                        2019年元月24日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