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子》买了N多年了。那时沒事时喜歡逛书店,首选是三联书店。打个车就去了,然后静静地享受赏书买书的乐趣。
可现在呢?一种生活习惯在不知不觉中隐沒了,买书,现下第一反应是奔当当。我挺怀念那个消失的独自一人闲逛书店的日子,以及伴随它的那种悠然愜意的心境。
这些日子读起了文学理论书。在过去,我是不屑于看这类读物的,只爱读与我专业无关的哲学。真是一种奇怪的心理,说起來自己还顶著一个前文学批评家的身份,居然不太读专业理论,也是見了鬼了。
所以这一段想"回归"一下,读几本试试。剛读完了《浪漫的谎言与小说的真实》,又快速进入了《沉默之子》的阅读。
先看了几页,感觉不错,我喜歡这种带有哲学味道的文学理论。其中,读到了以下一段,说"阿多诺反对维特根斯坦诱人弃绝言词的名言:对于不可言说我们必須保持沉默",阿多诺在这里看到了"绝对必须尊重的权威姿态",并说,"如果哲学有任何定义的话,那就是一种努力,努力说出不可说的事物,努力表述不可界定的東西,尽管在表述的同时其实就給了它界定。"
我丝毫沒看出阿多诺先生反对維氏那一句关于不可言之物必须沉默的定律的真实理由,维氏不过是在提示人们不可狂妄且自以为是地僭越语言描述(概念)的边界,语言并非是无所不能的,语言之外,仍存在着另一个语言所无法描述故而也无法认知的世界,对于它,语言要保持基本的敬畏,乃至必要的沉默。
阿多诺显然沒有此类"敬畏",所以才有了他接下來关于哲学的定义之论。可若是我們冷静下来观察会发现,这位德國大哲学家,当他否决了維氏之说的同時(那本该是他思想止步的地方),他那关于哲学的定义,在此与其说适合他言之凿凿的哲学,毋宁说更像是在定义文学。
于哲学,"努力表述不可界定的东西"是危险的,甚而是徒劳无益的,当然我们还得先设定一个前提:什么才是阿多诺意义上的"不可界定的东西"?倘若此一"不可界定"之物乃是维氏语境中的"必須保持沉默"的"不可言说",那么阿多诺的言说便是荒谬的。
但有趣的是,阿多诺的那款哲学定义若授之于文学(当然包括艺术),则又是恰如其分的。文学,純粹的文学,它本身揭示的就是人们庸常观念之外的世界,也即符合维氏言说中关于这个世界之神秘的那一部分,也就是哲学也无法解析的那一部分(这也是为什么阿多诺是错的)。所以作家一旦进入他的叙述空間后,他給出的绝不是"界定"性的答案,而是悬置在未知空间中的谜一般的问題,他只是展示了一种感知或感受的可能性,但沒有界定,更无存定义,它(被展示的)只是是其所是,仅此而已。
因此之故,我们无妨再回到阿多诺关于哲学——在我这被置换成文学/艺术——的定义,再把阿多诺定义中的最后一句话:"尽管在表述的同時其实就给了它界定",更改為"即便叙述者在表述的同時,那个被予以展露之物(人-世界-社会)也是无法界定的。
再说一遍,文学之表述不过只是是其所是。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