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记忆,尤其是刻骨銘心的记忆是不可能被删除的,因为她已成为我們血液的一部分,与生命同在。
也因此,我們成了永远的80之一代。
二
有些日子消度即忘,甚至沒有留下记忆的痕迹(除非记日记)。有些日子被记住,是因为它意味着放假、休闲,至于这些日子的仪典也即节日的意义——记念历史上的某个人(端午)、节气(春节)、或某个重大历史记念日(如五一劳动节),这一切与仪典相連接的意义最终都会被年深日久所消费,留下的不是缅怀、不是记念或精神洗礼,而终究成了与人之世俗欲望相关的休閑度假之日。
惟有那个无法說出"名字"的日子,沒有被遗忘,沒有被物化的欲望所消费,沒有隨着日深而淡去。
沒有!
有的,只是默默的、含泪的、心痛不已且泪流满面的悲悼与祷告。她是自发的,缘自生命本身的、沒有任何功利心的个人化仪式,且在这个庄严的日子里,自觉自愿地让自己的生命再经受一次神圣的洗礼。
苍天作证,我們沒有遗忘。
三
也不知为什么,每当那个特殊的日子來临時,我都会觉得她并未远去。她离我很近,近极了,触手可及,以至我心痛不已。
年年岁岁,日子还是犹如白驹过隙,飞逝如箭。每次遇見90以后的一代我心里都会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惊异——哦,沒有经历过那一夜的一代都这么大了?!尤觉不可思议。我无法相信(为什么?)世上竟有与那个夜晚相隔绝的一代,是在那之后长大的。
一切都不像是真的,似梦而又非梦。
我从沒有在心里计算过那个无眠之夜与今夕相隔几何,我只是觉得她距离我如此之近,却又像咫尺天涯。
一代又一代在成长,90后,2000后,这是于那个无眠之夜记忆空白的一代,他們即使听说过那个特殊的夜晚,他們又怎能知道那个夜晚的"特殊"在我們的心中刻下了什么?他們不知道,他們中有的人甚至不愿相信那个"特殊"曾經发生过,一如许多年轻的一代在读了我的小说《六六年》后,竟會怀疑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上曾經发过那场骇人的浩劫。
今年的那个夜晚我依然在恍惚着,但记忆依旧清晰,感受依旧创巨痛深,岁月好像仍然未曾远去,我依然站立在原点上,与那个无眠之夜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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