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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兰、德勒兹、陀斯妥耶夫斯基及其他

       我其实是一个非常喜欢诗歌的人,但翻译之诗,又每每令我失望,后来也就渐渐地远离翻译之诗了,还是因为失望。
       直到不久前读到保罗-策兰的这本诗歌,大惊,实在是太好了!同时上市的还有王家新译的策兰诗集,一比较,高下立判。黄灿然之译译出了诗之妙境,而王家新(此人似乎也是一诗人吧)则译的——不多说了,各位自己判断吧。
       一日见友人许兄,我兴奋地推荐道:一定要买,妙不可言,犹如乃汉家的汉语之诗,充满诗韵。日前又见许兄,他说他也买了黄灿然版的策兰诗选,果然如我所言,此诗乃像汉语所作。
        翻译诗达到如此境界乃鲜见,字字珠玑,诗味盎然,且妙境迭出,于是乎王某我每当入眠前,必手捧策兰之诗,念诵成声,意犹未尽。
       爱诗者当人人拥有一册,黄灿然大牛,有人告我他是何方神圣吗?

       这几天因别的事搁置了对《在哲学与艺术之间》的阅读,今晨又续上了。正好读到以下之叙:
      徳勒兹在被问到他个人对福柯的评价,以及他为什么在福柯死后写下了一本专著《福柯》时,如此淡定地回答道:"福柯担负起尼采所确定的哲学责任,那就是'使愚蠢受到损害’。在他的著作中,思想如同潜水,总要将一些东西带回到光天化日之下。"
        读过福柯者皆知,福柯的思想逻辑与思维理路与尼采如出一辙,乃异曲同工(所以福柯也宣称他是一名尼采主义者)。他们皆是他们所置身之时代的怀疑者,反叛者,乃至价值与历史的重估者———以自反性之思想之问,一举颠覆和解构了人们习以为常的传统观念,以及固置在大众意识中的"致命斑迹",比如对基督教的膜拜,以致让人成了精神之奴(尼采),比如何为精神病、权力之规训以及性的本质(福柯)。他们均在未曾被开发的思想的荒野中,披荆斩棘,开山劈地,从而瓦解了且也开拓了一个个崭新的乃至骇人思想之疆域。
       在哲学与思想史上,他们迄今仍是有争议的人物——尼采式的诅咒,福柯式的解构与批判----在我看来,在他们惊世骇俗的思想面前之受惊者们,暴露出的,的确是他们"愚蠢的损害"。

      从昨晚,至今晨,貌似我在叨唠着无聊之物事,玩笑归玩笑,但终究乃是为了探究于翻译该如何抵达信达雅?
      由此亦见了译者译句之重要,因为其使命不仅在译,更是在于如何传达所译之句、之书的原旨,且还要信达雅。
      近日来我在读《陀斯妥耶夫斯基传》,感佩于译者文字的清晰与沉实。原著作者为德国人——这个哲学与文学的国度,这个诞生了康德、叔本华、黑格尔、海德格尔与歌德、席勒、荷尔德林、尼采、托马斯-曼等思想巨人的国度,更甭说还有贝多芬、勃拉姆斯、瓦格等音乐大师了。
       的确,他们无论是从事哲学,或文学或音乐,他们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精神特征——哲人,只是在以不同的语言与方式(形式)在讲述哲学。

       涉及到陀翁传——这部别开生面的传记,作者亦是以哲人对哲人(陀翁)的方式在叙述这个人——文学巨匠陀翁之文学思想。众所周知,作为作家之陀翁其实又是藉以文学之形式而表达哲学的人,由此一来,恐惟德国人涉足于陀翁文学之思想更为得天独厚。此传便为明证。传者在梳理并讲述陀翁个人之人生履历之际,还像个思想的攀岩者,鞭辟入里地在潜心挖掘陀翁作品中蛰伏的哲学内涵与思想意旨,这其中,还包括俄罗斯的民族性与文化又是如何造就出了这个令世人仰视且惊叹的文学巨人。

       真是难以想象陀翁在承受巨大债务的情况下,既写出了他不朽的名著《罪与罚》,还仅留下一个多月时间给予了他另一受严格的合同约束(必须在规定时间内交稿,否则全部著作九年内无偿地交予甲方)之《赌徒》,而在他动笔前,他还没想到要(后由别人提醒他)雇一名速记员——安娜这时出现了,这位当时仅20岁之速记员女孩后来亦成了陪伴他终身的妻子。
       无法想象,一般人若陷入此境绝对崩溃了,陀翁在心理承受力上是一超人!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知识分子群像"中是一个引人注目的"范例":年轻时追随别林斯基,是一狂热的崇尚西方思想的自由主义者,为此还惹上了大麻烦——经历了一次假枪毙,后入狱服刑了几年,再发配到远东西伯利亚的苦役营强劳三年。
       可从人间地狱转了一圈的陀翁,当他再度回到彼得堡时,俨然"脱胎换骨"般的宛如换了一人——开始拥护和忠诚于沙皇治下的专制主义,反对西方启蒙思想,力主维护和捍卫俄罗斯文化传统(也即东正教传统)的所谓"根基主义",从而将他曾经的精神上的青年偶像别林斯基也视为了"敌人",将长期侨居法国、意大利的他上一代的最著名作家屠格涅夫看作民族的叛徒。
       陀翁在观念上的偏执与激进甚至让他成为了一名鼓吹和支持战争者——1876/1877年巴尔干危机时,他与俄国左派与自由派在媒体上大唱反调,主张对塞尔维亚局势进行武装干涉,不惜与奥斯曼帝国为此一战。也正是在巴尔干危机的问题上,陀氏所持的狂热战争态度向与他同时代的大文豪托尔斯泰发出公开挑衅,因为托翁在他的小说名著《安娜-卡列尼娜》之最后一章中,对俄国派兵参与塞尔维亚对土耳其的战争表达了严厉谴责。
       在《陀斯妥耶夫斯基传》中,作者是如此总结上述两位大文豪的:
       "这两位彼此殊途的文坛巨匠在意识形态上的差异由此暴露无遗。和平主义者托尔斯泰相信,战争是人类的原罪;而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看来,战争是一场道德上的洗礼,它可以激发人的勇气、自尊和牺牲精神,在和平时期,这些品质会随着时间消磨殆尽。这一点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罗森伯格和戈培尔等纳粹思想领袖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如此痴迷。"
      由此我也明白了,我为什么在小说的意义上没有痴迷陀翁,而是喜欢托翁。

      这部意大利电影的推荐语像极了标题党,况且岁月静好式的片名《灿烂人生》更让人觉得此为一无知者的虚张声势。我只是为了瞅上一眼,然后拔腿就颠。是的,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结果没颠成。瞬间像被一道强大的磁场吸附住了。短短一组镜头就让我感受到一种迷人的魅力——此刻故事还尚未展开,况且严格意义说它也根本谈不上故事,只有生活之流——这是电影类别中所不多见的。在此之前,我仅遇见过一部叫做《永远与一日》(安哲若普若斯导演)的电影,也是几个镜头一上来就被一股蓦然袭来的奇异魅力给卷走了。
       此次亦然。虽然现下我仅看了125分钟,连电影的一半都不到,但我已然承认它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神品了。令人惊叹的神品。是一部由普通人的平凡人生所构成的伟大史诗。
      看吧,朋友,一部你绝对不可錯过的天才电影,但记住,千万不要为了寻求故事而至,再说一遍,它根本没什么通常意义上的所谓故事,只是庸常之人生在岁月中如山泉一般淙淙流淌,不时也会溅出几朵激越的浪花,而时间之年轮,犹如一只看不见的巨掌在默默地推动着生活之流——从1968年那个非凡的风雷激荡的年代伊始,一代人在岁月中成长、走过……
       看吧,朋友,如果你还认为自己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一个还怀抱青春和理想的人,那么你就不该与它失之交臂。
       看吧,朋友,如果你相信我。

       许多余小弟是一位身居安徽的90后诗人、作家,出版过许多文学作品。多余小弟朴实、敏感、才华横溢,善于思考且热爱文学,酷爱读书,他还在合肥创办了一个卡夫卡书店,他心中始终燃烧着理想的火焰。
       多余近日写下此文,在我看来更像是他个人发出的前卫性文学宣言,他敏悟到了时代将发生的巨大变迁,由此,他亦以自己崭新的文学姿态面对元宇宙时代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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