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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成本的快乐生活 ┃ 我不和世界飙戏。所以能在无微不至的简约里,活出一抹不动声色的优雅。

前天在街头瞎逛,在一个胡同口的古旧书铺,居然发现了一本《纯真·生命的喜悦》。这是我们当年几个大学教师合写的一本课外阅读教材,我亦忝列末座。这本薄薄的蓝色小书居然还有遗爇苟活至今,而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与之邂逅,简直算是神迹了。我也无端因之生出十七八种念旧情怀。

三十年前的我,竟然还真是像模像样地写过一批喻世明言鸡汤文的,现在想来实在不可思议。然则当年能出本书,算是件十分长脸的事;看着名字变成铅印字,讲真发自内心地虚荣窃喜无以复加。手捧此书,如见黄昏深巷旧情人。

店主不解风情,还在一旁不停提神醒脑,特地强调这书版本珍稀,连封面还是名家手绘制版的,市面上很难见到啦。我见他说得来了状态,脱口说了句这封面就是我自己画的,店主瞬间石化。然其鼓励我召书回门的信心更足了。

天知道,我当然极想买下此书做个念物,不幸囊中不名一文。说了他也不信。于是且拎个小马扎,津津有味地自赏一遍。

自己竟然还能被自己几十年前的话撩了情怀:“事情尽量安之若素地简单些去做,做过了比做成怎样了更加可人;生活尽量无微不至地简约了去过,更能活出一抹不动声色的优雅。”

我在三十年前,已经执著地向往一定要早点退休:“我希望尽早实现全权管理自己的时间:那么我会四分我的生命,一份时间看世界、一份时间陪家人、一份时间写小说、一份时间发发呆”;

年轻时的我好像有点怪诞,十分盼望快些终老:“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如霜的发际和花白的胡须、以及皱纹爬满我的脸的样子,想知道放下了一切以后,还能有什么不可预知的生命喜悦,会向我扑面而来”……

当初的愿望,好像糊里糊涂都已经打了个四点五折实现了:

一直看不出每天有什么质变,但一转身,便发现早已真的就快老了:两鬓霜色弥漫,胡须间灰斑白、皱纹如约爬满了额头、眼睛花的看久了电脑就流泪……

有时照着镜子,对自己的容颜颇有自得,暗暗与明星比较,鹿晗那款嘴脸太伪娘、梁朝伟的眼神不正经、布拉德皮特也有点走了调的贵族荒腔,还是自己的沧桑最通俗。果然岁月上头才是最好的化妆品,不见马云都越来越长开了吗!

老了的感觉很不错:动作变慢了,触觉变钝了,仿佛自然就会对一切宽容,也就很自觉滴学会了从容。年轻时矫情的简约生活之说,现在全成了自动生成的习惯:习惯了处理事情做减法,习惯了一天只做一两件事,习惯了不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尽量不买、没必要非得讲出来的话尽量不说,习惯了定期整理房间、定期处理物件、定期放下手边的事情四处走走。

从前少年轻狂,学人讲究,内衣衬衫都要定做还绣上自己的英文名,如今就按两个条件上京东扫货:一是最便宜的、二是要全棉的,款式花色合身与否一概不论。感谢七八年前有两次发神经式的大采购,在奥特莱斯买了一大堆各色均码衣物,所以大概这辈子都不用操心服装问题了。

生活在中国,永远不用担心生活乏味。姑且不论诺大的960万平方公里景致,想要串个遍根本一辈子不够。单是每个城市都有无数个美术馆、艺术馆、纪念馆、博物馆、陈列馆、展览馆,周末逛馆,是我平生吃不厌的一道菜。也有和从前换了口味的地方:从前要约了人才肯去逛馆,现在是一个人逛更觉适意;从前爱在古香古色的城堡华堂端个麝香猫咖啡,现在常在半夜到熟悉的街边摊上整碗不放辣的拉条子。

我还喜欢走公园,公园里有无数彩色默片时时上演,等人会心聆读:看老年人童心在在地唱戏、看年轻人鬼鬼祟祟地调情、看小夫妻半真半假地吵闹、看小朋友尽情放纵地撒野。阳光好的时候,还可以眯着眼看天上的风筝和云块、或者在暖阳下一不留神就打了个盹……

常常天一向黑,就猫在沙发上躺着看书看到自然睡,要到午夜梦回,才知在书掉在地上、人未脱衣裳、被子还枕脑后没铺开。常常彻夜摸索,画个画写点文字,坐忘时辰不知东方之既白;上影城看大片、去KTV飙歌、聚餐订包厢、结伙自驾游什么的,流俗恶习早都戒了。我还添上了旬日居家不出门、过午不食换睡衣、天夜谢客关手机等,一堆古希腊式的懒散毛病。觉得所谓正真的贵族,就是顺应自我、尽情自在、偶尔任性到逆天。所以宁由率性、不做完人。

已经没有每天失眠忙成变态汪的工作压在身上了。不再拼命三郎似地熬夜赶工、也不再自告奋勇地揽为难的事;兼了两份不算难做的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可以赚一点小钱;不图出采,不谋创新,倒是把一个赚不着钱的《逸庐夜画》公众号,当件值得费心的事情坚持了快半年。

《逸庐夜画》公众号之水墨画均为逸庐原创。本幅作品待售,有意者请与我联系

过着低成本的快乐生活,自然就是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和蔬菜,算不得生活必有的定式;有没有为每一条河每一座山起一个温暖的名字,河山也不大在乎;有没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也一样会有春暖花开。

世界很大,世界变化,世界精彩,可是我不和世界飙戏。在哪里,就在哪里简单地生活下去;在何时,就在何时只做想做的事情。跋山涉水,经行万里,我已经轻度了简约半生;满身风雨,隐然逸庐,我依然预订了简约余生。

因为简单,所以可以快乐;因为快乐,所以自然简约。在无微不至的简约里,活出一抹不动声色的优雅。我心如水,岁月静好。

“无论我活着,或者我死去,我都是一只,快乐的飞牤”。诺守纯真的简约,自有生命的喜悦。

《纯真生命的喜悦》那本书出来的时候,世上还没有那么多花花绿绿。不可否认,那时的文笔比现在要干净利落得多,好用形容词、好憧憬未来。那时还是把写书和卖唱当作一件有趣的体验;那时身上一般不沾钱,有钱随手就花了;那时还没有做生意的概念、也还没有染上动不动回忆的坏毛病。

那年,那本书付梓前,杭大出版社赶得急,堵着门催封面设计稿,也仗着年轻手脚快,连夜画了三稿。几天后即是同学生日聚会活动,拿到稿费即刻全数充作了活动金,钱还明显不足,我去中心血站献了400CC血。那次活动玩得很开心,促成了两对有情人。

那年月确实纯真,确实是存下了很多生命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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