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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彻未央问晓寒 ┃ 此情可待,时已惘然。Right Here Waiting……

那个下午阳光炫目,天空蓝得让人发情。

我一个人在魁北克老城,沿着古城墙脚下乱走。

那时候的我,出洋的劲儿早已过了,新鲜的想法还没冒出,林花谢了春红,终日无所事事,那天原本的心思是就近在古城墙下的街边,胡乱找个古董店泡掉一个下午。那个下午不知为何特别落寞。也不是伤感,也没有心事,就是没来由的落寞,铺天盖地。

脑袋在乱想,脚下没方向。也不知什么时候穿出了巷陌,完全是下意识回到费尔蒙酒店。于是想着:好吧,且不如回房睡一觉也罢。

刚转进费尔蒙酒店门外的庭院,青铜色的屋顶、红砖色的外墙。就看见了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年男子,在庭院的另一边,懒懒地靠着石墙,吹着萨克斯。在他旁边,笑吟吟地站着一个金发姑娘,歪着头,定格了在听他在吹。

当时我的脑子里还冒了一句:这厮不去皇家广场卖艺,居然跑到费尔蒙古堡吹曲,还那么典型东方面孔,多半马上就要被保安赶走啦!

然而下一秒,当旋律流淌到我的耳膜,我也和那个姑娘一样,瞬间便石化了。

他吹奏的曲子,就是一首《Right Here Waiting》,此情可待……

可能是我独自一人在他乡太久,看不到熟悉的面容,听不到熟悉的声音,吃不到熟悉的味道,找不到熟悉的街巷。灵魂早已忍不住要飞向归墟。蓦然听到一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歌曲,于是瞬间破防。

《Right Here Waiting》这首歌,于我真当是耳熟能详。

《Right Here Waiting》是全球最经典情歌之一。《Right Here Waiting》直译的意思“是在这儿死等着你”,翻译成中文的名字更诗意,叫“此情可待”。这首歌陪伴着我厮混了一届青春,翻过了一个时代,淹没到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里……

这首歌发行在1989年2月14日情人节。是美国歌手理查德·马克斯原创并演唱的一首名曲。配了这首歌这个特殊的发行日子,还有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动人故事。

据说,理查德第一次巡回演出,爱妻出去拍戏3个月无法陪伴,而由于签证问题,理查德也无法前去探望,他感到非常郁闷。他的朋友说:“你郁闷的时候会写出最好的歌曲。”于是,理查德坐在钢琴旁,在一种强烈的冲动下,只用了20分钟就写完了这首《此情可待》。

不管故事是真的有过,还是情人节发歌的策划案,不管怎样,这是一首像情书一样的歌曲。整个曲子那种懒懒散散的味道,没有刻意的张扬,也没有催泪的炫技,只是把刻骨铭心的相思故意唱的风平浪静。很沧桑、很浪子、很美国。

三十年前,此歌在我们校园极为流行,有人在中心草坪上弹着吉它唱成最断肠的醉意,有时在体操房舞会上这是最催泪的缠绵舞曲。那是别离之歌,也是誓言之歌,那是寄情之歌,更是忧伤之歌。

那时我们学校里开了一家“大学生之家”,主营卖书、卖贺卡、翻录磁带。那年五月,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都不学无术、闲到蛋疼。我在“大学生之家”买了一盒磁带,说好了要最流行好听的音乐。于是“大学生之家”的摊主拍着胸脯说,给我一盒“绝对正宗的最新流行音乐——理查德的新歌!”

那时我只知道理查德克莱德曼,闻之欣喜若狂:从来不知钢琴王子还会唱歌。问了两遍:“真的是理查德的?”,对方睁着李健一般纯真的牛眼,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两遍“真的是理查德的!”,还加了一句:就剩这一盒了。我二话不说,付钱收货。

回寝室塞进双卡录音机一听,才知道,此理查德非彼理查德,但意外之喜是,比理查德克莱德曼那些酸溜溜的秋日的私语致爱丽丝啥的还听过了。何况还有歌词,我就爱听这种不太听得懂歌词的外语歌。当然,更意外的是,这盒磁带里,他外祖母的居然只有这一首《Right Here Waiting》,只是给重复翻录了12遍!

听说后来这个的无良奸商,足足卖出了不下一百盒“理查德新作”,他以一人之力,向整个江南高校大学生音乐圈种草,生生捧红了一个叫理查德·马克斯的美国二流歌手。还听说后来没多久,“大学生之家”就被一帮体育系的衢州学生给砸了,这家伙被揍得岳云鹏似的,没准就是因为这类事做多了遭报应。

之后月余,我在天天无限循环播放中,便听会了这首歌,也真的爱上了这首歌。这也是我至今唯一会完整唱下来的一首英文歌。

六月份是热风千里的毕业季。临近倒计时的大学生们变得特别疯狂:天天聚会喝酒不用说了,还有一高兴就扔脸盆热水瓶一不高兴就烧蚊帐砸床板的;每天在五六幢女生楼前,站满了一堆堆少年,凶狠地叫着女生名字喊着我爱你你等我;也有少年老成的,抓紧时间最后约会看完通宵电影流着泪说我们分手吧……

在一堆堆人又唱又闹又伤感的一天天里,我一个一个地送走了我们班的所有的人。

到了最后一天,全班就剩下了最后一个学生,住在最远的海岛上,要比别人离校都晚些。

她长得有点像钟欣桐,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她是一个长发爱笑的女生,两把辫子、两个虎牙、两个酒靥。

喧华过后的沉静特别萧索。我们俩相对无言,默默对坐。她说“我们唱歌吧”,我说“好的”。于是我们一人一首,傻傻地唱了大半天的歌,中饭泡了两碗方便面,晚饭根本就没吃,喝了一热水瓶的白开水。

她唱了“如果”、“襟赏岬”、“月满西楼”、“千千阙歌”、“梦的告白”、“走过咖啡屋”,还有很多别的歌。我唱了“假如”、“垄上行”、“橄榄树”、“小雨中的回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还有很多别的歌。

人会沉浸忘了时间,时间还是冷静跳动。眼看着熄灯时间快到了,全楼的灯刷地一灭再亮起,这是提醒还有十分钟。楼下大妈开始清场赶人了。

她说她最喜欢的歌是"邮递马车",于是她唱了好几遍,我说原来你还喜欢儿歌呢,她叹了口气说她知道这是一首儿歌,可她真不想长大。她问我最喜欢什么歌呢,我脱口而出“Right Here Waiting”,她一脸惊诧:你你你你还会唱英文歌?要听要听。

我清清嗓子唱:“Oceans apart day after day, And I slowly go insane, I hear your voice on the line……"

我才唱了没几句,她静静地看我唱,毫无征兆地忽然就哇地哭了,我正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她咬了咬嘴唇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说:你知道吗,我是特意买了晚一天回去的车票的……

曲终人散,而我还在校园里。以后我还会再重新认识又一届的新生。然后再挥别一届,再再迎来新一届……那时候我以为流水的学生铁打的我。年年夏去秋来,落叶无径。我会在这个古老的校园地老天荒。

萨克斯风声音渐渐轻了,一曲终了。

我望着那个音乐大叔,双手一起伸出了大拇指。旁边的那个金发姑娘更是双手抱肩摇摆,沉醉在音乐里出不来了。

我忍不住说了声:真棒!您是常在这儿演奏吗?他大笑起来,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哪里哪里,我也是到魁北克旅游的。住在女王城堡公园那边。今天刚逛街淘了个萨克斯,忍不住表演了一下。

那个金发姑娘见我们聊了起来,也凑了上来搭话。一串咕噜咕噜,我半个词也听不懂。萨克斯叔叔倒是切换了模式和她对上话了。两人会话少许,大叔向我转译,说金发姑娘还是个俄罗斯大一学生,专门慕名到魁北克古城来,现在就在费尔蒙古堡酒店餐厅打零工。

俄罗斯金发姑娘今天是中午班,已经下班。正想出门闲逛买买买,被大叔的萨克斯风吸引,便留住了脚步。

我们三个人词不达意地交流了一阵。我能说几句结结巴巴的英语,听俄语如同天书;金发姑娘能说俄语,二外是意大利语,也会波兰语和一点法语、德语,偏偏竟然不太会英语;萨克斯大叔牛到三万英尺,俄语、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皆可流利交谈。谈下去才知道,原来该怪叔叔中文比我还标准,但实际上他是个日本人,从未到过中国,中文只是他看了几部中国抗日神剧自学的。

费尔蒙古堡酒店古典奢华,大理石地板上倒映着蓝色天花板,前台铺着厚厚的天花板颜色的地毯,上面还绘有各种白色图案。特别能让人觉得格调上流。我们就在大堂里找了个角落穷聊甚欢。

北美的初秋已经开始昼短夜长,夜色慢慢弥生。日本萨克斯怪叔叔优雅地向金发姑娘半弯下腰,做出了邀请的动作,我听不懂,猜得出是他在要邀请姑娘干啥去。姑娘笑靥如花,却把头摇得像个大号的拨浪鼓。

怪叔叔再请,姑娘再摇头;怪叔叔再再请,姑娘收了笑容,更坚决地摇头。怪叔叔只好保持风度,挥别离去。我也含笑向姑娘说声拜拜起身。

姑娘瞪着眼定定地看了我一眼,忽然像一朵花绽放一样开来,这才是标准的俄罗斯姑娘笑容,好像笑得鬼堡式暗落落的大堂,都一下子明亮了不少。

他对我说了一串转舌头的俄语,我还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她一把抓起我的手,带着我满大堂一阵子转,穿过两个廊道,就转到了城堡酒店外。有一个非常宽阔的观景台。

这一天,在费尔蒙芳堤娜城堡酒店的观景台上。

斜阳西下,古城披金。轻云漫天,晚风撩发。

一个18岁的俄罗斯金发女孩,成了一道奇妙的风景。

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国男子,见证了这份倾城。

这时候天色暗了下来,太阳磨磨蹭蹭地在地平线上跳了两跳,就收工下山啦。我俩谁也没说话,一起趴在白栏杆上,俯瞰圣劳斯河和魁北克的夜景:讲真,魁北克的夜色里,360度都是童话的仙境!这时她还一直牵着我的手。

我很勉强地一个词一个词地蹦英文单词,她也是一个词一个词地蹦法文单词,感谢上帝,英语和法语之间,完全表达清楚当然很难,但终究有点互通,还是有点可以连猜带蒙的。

一阵夜风拂过,吹起了她的发梢,我说:cold?于是我脱下我的外套批到她的肩上。然后我就被冷风吹得上下牙齿格格颤响。她说:Je n'ai pas peur du froid。我又听不懂,猜是说她不冷,我才冷。果然她又把衣服还给我了。

然后她对我说了又说。我只能结结巴巴回两三个词。后来我就不说了。我们都还年轻,夜色实在太美,我们都有很多话想说,又说不出来。后来素性都不说了,只有一起看夜境,偶尔互相看一眼,有时候正好对上眼了,就相视一笑。

沉静许久,她轻声说:je veux chante……

她轻轻地哼唱起了俄语歌,并没有一首是我听过的旋律。可是唱的真好听。也许俄罗斯语就是应该在这样的夜晚,对着深沉暮色唱歌的。她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歌。我听了一首又一首的歌。

也就是一瞬间,就好像透视轮回,又又像是时光逆流,我在眼前看见了那年那个离别的六月那个唱着邮递马车的一个好女孩。从那以后,我从未再见过她,她还好吗?她现在在哪里呀?

不知何时,眼前的姑娘停下了歌声。我开始唱起了那首“Right Here Waiting”:Oceans apart day after day, And I slowly go insane, I hear your voice on the line……

很神奇,多少年我再未唱过这首歌,如今却还能随口就唱出来了。我甚至不知道是为谁、为何要唱这首歌。我只是望着夜色,把这首歌反反复复地唱。她靠在我身边一起随身哼唱,她也会唱这首英文歌。

“Right Here Waiting”,这是我唯一会唱的英文歌,这是我们找到共同语言都会唱的一首歌。同样一首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际遇,我想,她也一定她的故事。

夜已越来越深,她也越来越静,我们都停止了哼歌。我看见一个异国姑娘,水汪汪地在我眼前,她的双眉微蹙,眼带问号,犹豫着伸手替我拭泪——我怎么哭了?

我对她说:记忆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有时以为时间会淡去一切,有时又发现一切都还清清楚楚地还在。她在又不在,我看不清开头也错过了后续;你忽然来到我身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我很想很想读懂你,可是我却一点都不懂。

我喃喃地又像只是对自己说:我总是这样,把最美好的错过了又错过,然后又拼命往回找。可是如今,过去的就都已经过去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我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我说的是中文,她当然一点也听不懂。她也不再管我听不听得懂,转用俄语说话。她说了很多很多。她这样一直说一直说,我也就一直听一直听。我想一定有很多故事和心情藏在我听不懂的音节里。我虽然听不懂,但是她确实是对我说了。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后来,我们也就不再说话了,默默相依,直到天色微明时分。一缕阳光从远处的云朵里缥缈而来,把金发姑娘映照得芳华透明,就像个小精灵,小精灵轻声说了一句:je t'aime。我没听清,下意识问:?

她似乎有点窘,突然提高声音说:tu es un imbécile……
我反应未及,她又柔柔地伴着晨曦笑了。


如今,我离开加拿大也已经好多年了。

魁北克古城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是北美唯一一座保留了城墙的古城,是仅次于蒙特利尔的法国国境外第二大法语城市。这里的景致虽然称不上人间天堂,却也足以令人流连忘返;这里的人文虽然不能说地久天长,却也看到处处风致嫣然。魁北克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猝不及防就能让你沉醉百年。

从前,我从未想到我有一天会身在北美,身处在一个现实和童话相依为命的古老城池,身处在令人难忘的魁北克议会大厦、小香普兰、女王城堡公园,以及碎石街和古老的灰石屋宅之间,当然还有最难忘的费尔蒙古堡酒店观景台。

后来,我也从未想到我会再回东土,和令人难忘的魁北克议会大厦、小香普兰、女王城堡公园,以及碎石街和古老的灰石屋宅,当然还有最难忘的费尔蒙古堡酒店观景台,错身而别,阔别无期。

魁北克的风景再不舍,毕竟是身外之物;那些走过的日子和遇见的人,更是永生永世我不能忘。

三十三年里,我一直在发疯般地学英语、学法语、学俄语、学德语、学西班牙语、学波兰语……那夜,那些语调和发音,我已经深深镌刻在了大脑皮层加了密,只是因为我是真的真的想知道,在那个夜晚,那些伴随着夜风流淌的美丽的语言,到底是在说什么。

三十三年间,岁月如流,很多人从身边走向天涯,很多事在记忆的深处封印,很多老歌再也不肯在这样的夜晚去听、去唱了……

三十年三来,年纪在增长,岁月在沧桑,眼神在混浊,但对“Right Here Waiting”的感觉,每次听到,还是就像遇见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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