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重读︱对苍凉的偏好

杨红苏

在《自己的文章》中，张爱玲谈了自己在小说和散文创造过程中的想法，也点明了自己作品的不足之处。这是我们直接了解张爱玲作品创造思路的一篇文章。

文章中，张爱玲承认自己不太注重文学理论，文学理论不应该在文学作品之上，好的文学理论应该融入到文学作品中去，两者一前一后，是同时存在的，相互推进。

张爱玲觉得很多文人只注重描写人生斗争，而忽视人生安稳。斗争和安稳存在于某个时代，时代不同，斗争和安稳的意义也不同，但人们追求安稳的心态却是永恒的。她认为，好的作品还是以人生的安稳做底子来描写人生的飞扬，所以，在张爱玲的许多作品中，故事的主人公往往追求一生安稳的生活，这使作品又缺少了一种力的成份。

张爱玲偏好写苍凉。她说，我是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悲壮是一种完成，而苍凉则是一种启示。壮烈只有力，没有美，似乎还缺少人性。为进一步说明什么是悲壮，什么是苍凉，她又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悲壮则如大红大绿的配色，是一种强烈的对照。但它的刺激性还是大于启发性。苍凉之所以有更深长的回味，就因为它像葱绿配桃花，是一种参差的对照”，张爱玲喜欢参差的对照的写法，这归根于她对真实的追求，因为时代是沉重的，很多平凡的人不容易就大彻大悟的。

苍凉就是参差对照，就是真实的写法，这种写法直接写出了人的感受，所以他才会尽显真实。《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和范柳原，他们都是软弱的凡人，结局是二人终于结婚在一起了，看似健康，但仍旧是庸俗的。这份庸俗其实就是现实，就是真实。这也是为什么张爱玲喜欢写哀伤的悲剧，在小说中营造苍凉氛围的原因了。

最后，张爱玲还谈到了自己作品的不足之处，那就是主题欠分明，但她又觉得这算不上什么缺点。比如像《战争与和平》这样的伟大作品，原来的主题也不明确。但她认为让故事自身去说明，比拟定了主题再去编故事要好许多。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从作品故事中发现了新的启发，让故事自身给它所能给的，让读者取得他所能取得的，这样的作品反倒会成为永恒的经典。

这样一说，我觉得《红楼梦》也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