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上
池上
唐·白居易
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
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
诗题“池上”的意思池塘边上，不是池塘上面。日本现在有姓“池上”的，也是这个意思。其实白居易写这首诗一共两首，这是第二首，第一首写的就是池塘边上的事。第一首是这么写的“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
写诗的白居易，人称“诗王”。看这标题还以为是白居易担任杭州刺史时写的，写的西湖的美景。其实不是，是他晚年担任太子少傅分司东都洛阳，在洛阳写的。晚年的白居易已没有青年时代的激进，只有冲虚恬淡，从这首《池上》就可以看得很明显。
首句“小娃撑小艇”，交待了事件的开始。“小娃”是小孩子，可能是一个，但在我的想象里，是两个。因为后文说是去采莲，像这种刺激又好玩的事，我小时候总是要叫人一起去的。英雄需要见证，责任得到分担。“小艇”是小船，小娃撑小艇，顺当，和谐。撑大船就有些驾驭不住，就需要更多的“小娃”，这个事件也就没有那么刺激了。从美学角度来说，一定是撑“小艇”。两个“小”字，就渲染出了轻松活泼的氛围。
次句“偷采白莲回”，事件结束。原来“小娃”是去采白莲去了。一个“偷”字写出了小孩子那种天真、灵动的劲头。怎么样瞒着父母亲，怎么样呼朋引伴，怎么样撑着小船，怎么样采摘白莲，就在这个“偷”字里面。对小孩子而言，“偷”不是道德上的愧疚，而是心理上的愉悦。就像鲁迅的《社戏》，少年阿发下船来勘探一番，决定偷自家种的罗汉豆，因为自己家的豆更大。“回”字说明已经采莲成功，或许高擎着一株大白莲，或许小艇上已堆满莲蓬。
三四句“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是诗人在池上对这件事的评价。“不解”是不懂得，“藏踪迹”和前面的“偷”呼应。因为是擅自行动，按理说应该把行踪隐藏好。但岸上的诗人为小娃担忧，从池塘深处，那“浮萍一道开”的场景生生把行踪给出卖了。六十多岁的老诗人替他们着急，是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还是忍不住要给他们出出主意？
整首诗充满童趣，生活气息十足。就像一幅流动的画卷，娓娓道来又趣味盎然。我一直在想，谁说古代诗人没有照相机，他们的寥寥数笔就是一张相片，二十个字就是永恒。为什么老人能写出充满童真童趣的文字？那是因为老人才有静下来的心境，老人才有慢慢观察世界的时间，老人才有同理儿童的心态和回忆，老人才拥有少年般清澈自然的态度。难怪老子说“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只有知雄守雌，谦卑居下，回到纯真的时候，才能保持最好的心态，找到最初的自己。
小贴士：
白居易《池上篇》：十亩之宅，五亩之园，有水一池，有竹千竿。勿谓土狭，勿谓地偏，足以容膝，足以息肩。有堂有亭，有桥有船，有书有酒，有歌有弦。有叟在中，白发飒然，识分知足，外无求焉。如鸟择木，姑务巢安；如蛙作坎，不知海宽。灵鹊怪石，紫菱白莲，皆吾所好，尽在我前。时引一杯，或吟一篇。妻孥熙熙，鸡犬闲闲。游哉游哉，吾将老乎其间。
白居易在年近二十，名声未起，有一次去京城拜见当时的名流顾况。顾况是南方吴地人氏，自恃才华，很少有他推荐认可的诗人，于是就取笑白居易说：“长安城什么东西都贵，要想'居’于此，是非常不容易的。”等到翻阅白居易诗卷，读到其中“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诗时，他就又感慨道：“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想居天下都不难。老夫我之前的话是开玩笑的了。”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黛青描画眉，凝脂若雪肤。回眸一笑过，倾国倾人城。”白居易诗中提到的“樊素”和“小蛮”是他家中的歌伎。这两人在以严谨精炼著称的《旧唐书》中都有提到：“樊素、蛮子者，能歌善舞”。后来白居易病，写诗“两枝杨柳小楼中，袅袅多年伴醉翁。明日放归归去后，世间应不要春风”，想把她们放出但又舍不得。终究放归之日，樊素写道“主人乘此骆五年，凡千有八百日。衔撅之下，不惊不逸。素事主十年，凡三千有六百日。巾栉之间，无违无失。今素貌虽陋，未至衰摧。骆力犹壮，又无虺隤。即骆之力，尚可以代主一步；素之歌，亦可送主一杯。一旦双去，有去无回。故素将去，其辞也苦；骆将去，其鸣也哀。此人之情也，马之情也，岂主君独无情哉？”樊素有情，白居易也老泪纵横。后来，白居易还很想念她们，写下“病共乐天相伴住，春随樊子一时归”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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