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亏心事---卖鱼记

作者：水云生

俗话讲得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有些事，自己做了，当时却浑然不知，事后反省，却后悔莫及。

不惑之年，便开始懂得，西方人为什么喜欢独自到神父面前忏悔。

上世纪末以前，我地民间也流行一项迷信活动：一个家庭如果近段时间时运不济，倒霉事接二连三，主人就会寻仙问道，少不了要请法师施法。这施法程序中有一个仪式就是“悔过”。师傅在祭坛上问：“悔么？”跪在下面的主人家都要齐声应道：“悔哦......”

往往做过法事，主人一家心情舒畅得多，有病痛的渐渐好转，做事情也得心应手起来。

一个人做了亏心事，昧着良心伤害了别人或损害了集体利益，不管受害人和集体感觉到与否，于自己的内心，总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坎。忏悔，就是一个人为自己寻找自我安慰之门的钥匙。也是一个人自我成长，人格修复的过程。一个人如果缺少了自我反省、自我忏悔的能力，这个人终归生活在混沌之中，致死都得不到众人的谅解，背负着种种不可饶恕的罪恶之名离开。

平生所做亏心事想来却也寥寥可数，年少时偷过女同学的日记本，还在一旁幸灾乐祸、看着她心急如焚泪眼朦胧；初入社会时骑着业务经理的摩托车不辞而别，玩消失、抗议他的“暴政”、让他四处打电话发短信、担忧我的安危。这两件，或许可以为自己找到辩解的理由---少不更事。

    唯卖鱼一事，至今深为愧疚，难以解脱。

那是1998年的冬天，年关将至，集市上人来人往，人们为各自的年货忙碌着。这年头，正宗的本地塘鱼成为不可多得的抢手货。只要一上市，三下五除二，就会抢购一空。

岳父是个忠厚老实的养鱼人，他养的草鱼，全部是用纯鱼草从小到大精心喂养，肉质鲜嫩甜净，味道清香醇厚。他的池塘不大，每年除了供全家过年享用，还有部分剩余出售。我就是帮他卖鱼的人。

那天上午，我骑么托车载了一百多斤草鱼来到集市卖鱼的地方。岳父挑一担空鱼桶随后赶到。岳父的鱼桶算是本地鱼的标签，那些鱼贩子一般是不用这种家什的，一则他们的鱼长途贩运而来，需要在深水池中打氧气；二则他们的鱼与本地鱼在颜色上有些微差异，里手的人一看便知。

鬼使神差，我的鱼摊刚好停在一个专门卖鱼的鱼棚旁边，而老板恰巧又是我的小学同学亮子。他一眼就认出了我，并叫上了我的名字，大为惊喜。多年未见，从小精明的亮子越发出落成老板的模样。

一阵寒暄之后，他看到我车上的鱼。我告诉他这是岳父的鱼，他就先跟我嘀咕了几句，意思是等我的鱼卖完，要借我的鱼桶和称杆帮他卖些鱼。我没经思索就答应了他，毕竟多年的同学嘛！

没想到岳父的脸更是本地鱼的名片，他一到来，人们争相抢购，不到半个小时，一担鱼就一扫而光，价钱比鱼贩的饲料鱼高四元一斤。岳父高兴的眯起眼睛，说要去买些东西，让我就地等候。亮子就从他的鱼池里捞出一些饲料鱼放在我的鱼桶中。他叮嘱我，按你原来的价钱继续卖就是。

果然，仍然有一些不明底细的人们前来抢购，我一一给他们过称，收钱，然后全部交给亮子。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他捞过来的鱼卖的也差不多了，他还想再捞些来，岳父刚好回来。岳父知道原委后，他没有做声，但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情。我只好让亮子把鱼拿走，匆匆收拾回家。

此事已过去八年，那时的我已过而立，愚蠢到替同学以假乱真卖鱼，自己虽未得利，但是欺骗了许多陌生人的眼睛，辜负了一些认识岳父的人对他诚实品格的信任。还记得一位顾客发现上当之后前来退货，亮子反而用他生意人的三寸不烂之舌给他一顿数落。顾客怏怏而去时那种鄙视的眼神至今如同刀尖落在我的心坎上。

我想再怎么忏悔又有什么作用呢？唯有在心里默默恳求那些因我受到有形或无形伤害的人们，原谅我的过错。

尽管别人可以原谅我，但是我不要用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痕的鬼话来欺骗自己，如果自己轻易原谅了自己，那我也就跟亮子毫无区别。

图片音乐来自百度 谨向原作者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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