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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水的诗(2013—2016)

写在前面:

今天听到一段古乐,又看到苏轼笔下的孤鹤,想起自己最为珍视的异梦,还有久已逝去的狂热,以及永远行将就木的孤独。于是把自己这三年的诗歌找出来,来对抗所有可能剥夺我灵魂的妥协。隐藏了一些关乎秘密和人性的诗歌,未来有一天我会像一个无情的诗人一样将其公开。也舍去了一些可能写得不错,但是已经因为退化或者失忆无法进入的诗歌,发现风格变化很大,我的变化真的很大。

你或许会看到一个人的内心深处的神话,但是那个人早已不是我,我是今天以后的那些人。

2014-1-10

感谢

捧我的人多了以后

我对这个那个说谢谢

生怕漏了一个

少了几毛钱的好处

我还是想念那一年

我只穿了裤衩在树荫下胡侃

只有一个哑婆子洗着衣服咯咯笑

连外星人都被我骂了个遍

那时候

天地多辽阔

还是我一个人的

2014-1-27

捧着剩下的雪

一步,一步

跋涉千里

到家,像一只掉光毛的鸭子

走进卧室,锁上门

用十根手指把雪抹在地上

盖上一层柏油

又一层厚厚沥青

再来水泥,瓷砖,油漆……

撒上滴滴答答的高跟鞋和嚣张跋扈的车流

几分钟后

欧,我的房间地震了

雪花喷了我整整一脸

2014-3-18

天才

乌压压一片里有十个天才

金刚钻瓦片和水果刀阉割了其中的八个

一个吓出几滴尿以后小心翼翼地自宫

剩下的那个拒绝了爱情

他不懂风度不懂适度

敞向风暴的胸膛无法迁就情人

伪装的天帝露出可笑的凶狠

他广大的信众像狗一样蠢蠢欲动

天才伸展四肢领受庸人的虐杀

尸体的影子投在每一寸土地

他不怕口水的臭海

他不怕举刀的疯子

他不怕憋屈、莫名的死亡

他知道自己是天才

他必须死,但不会白死

2014-4-27

他们送来的老电影吱吱呀呀

他们养大的老人还在絮絮叨叨

哭呀,哭呀

他们说,你该为故事里的人哭的

我哭了

故事里的人命运古怪

为他们和我们死去

我怎能不侥幸地哭出声

他们叫我哭得再响些

一直一直哭下去

哭不动了

我还是过我的日子,吃我的饭

他们把故事里的白骨

堆成围墙,抹上蜜糖

在故事以外的地方

我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真的大哭起来

2014-5-27

意象国

北京西单的天桥下

灰压压涌动着的

都是“我”

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

站在中央

在这昂贵的地皮上方

该有一处恢弘无比的违章建筑

没有人看得见它

输送着全北京各种病人的纯氧

误降人世的哑巴天使

垫着厚厚、厚厚的欠条

够到了绵软的台阶

缓缓拿起那支无墨的笔

画出明天的夕阳

馈赠给最负盛名的画家

高悬在T台之上

无人解读也是一种骄傲

废弃的嘴唇被收集起来

制成宫殿门口壮观的竖琴阵

咆哮出悠扬的叹息

摇摆的颤音

是狂肆的尖笑

水泥溢满了真空的人间

嘴唇在此世复生

挣开穿凿肉身之上的铁链

解放、奔放、放荡地狂奔远去

所有世人落下的

躯体、器官、药物和魔法

都在仓库里发酵

当他们返身来找

已变成无冕的精灵

化作各色的水晶和周遭的香气

不再需要任何东西

老房子和那日花心里的阳光

迷失在睫毛里的美丽姑娘

曾经刹那愿意为之生死的味蕾刺激物

……

都散落在无天的后院

也慢慢、慢慢地消失

不知又与哪里结了缘

在公寓阳台上

我摸着你的照片

像一张邀请函

夜色再难把我淹没

2014-6-29

青色的山上

又要飞走的燕子

新雪勾住了脚趾

手里的烛光颤了最后一下

在日食发生的刹那

我向屋后奔去

捅下树上的鸟巢

埋在枕下

梦里霞光万丈

2014-7-31

一只空碗

打开胸腔  感应月光

草席如泥地荒凉

密密麻麻  空无一物

红日在地平线边  像玻璃弹珠滚远

一把不老的刀锉去古老而粗糙的青花

一圈圈  一轮轮

无味的粉末落地不见

他国的公主轻轻丢弃绵长的苹果皮

空碗在灶台上滚起来

盛满岁末的狂喜

谁看得出它的缺口?

2014-7-31

长乐路

换上病号服  穿墙而入

红拖鞋喋喋不休  从衣服到男人

中世纪的烛台引燃蒙尘的碎灯泡

邻居家一直在等一个外客

衣橱里扭捏着三千个模特  多不过小姐的表情

她曾说她去过很多地方

她的哲学启蒙书是《菜场经济学》

我贴着玻璃往前走

假美元无法羞辱人民币的

不存在

落地窗外史发光的摩天大楼

窗前是长长,长长的沙发

排着爷叔、小开、外地人和小男人的

人偶

我望着他们  他们盯着天花板

远方的男人开始谈走调的夜曲

地毯上找不到四个脚印

荧光绿的钥匙转着庸俗情歌

“吱呀”一声  废话从盒子里跳出来列队

她们在掌心大小的地方占有芝麻大小的铺位

进进出出  乐天知命

女主人回来了

迷宫有三个相同的出口

从印着黑狐的高脚杯里倒出来的红酒

总是回味无穷

打开家里的白炽灯

面在煮着

闭上眼 扭动起来

绕着隔壁的镜子

2014-8-20

今夜,我看见了他们

“啊”,仰头,“哈——”

一切从一个很大的哈欠开始

我吞下黑色树叶间的路灯泡

那是神圣的果实  黄而耀眼

击碎了叶子上的黑魔鬼——

让它们燃烧起来

而我吞下了它

公交车站上

一个人把身体靠在奶茶的细白吸管上

一个人用香烟支着自己的下巴

一个人用转动的眼珠不停地刷新着自己的状态

然后

一群穿着破旧戏服的男女

狂笑穿过

沿路落下一方方的麦粒

他们扛着拖着五颜六色的行李

从那些吸管和香烟之间狂奔而过

那时他们年轻

后来

他们在刚完工的摩天楼顶点支烟

月光晒着背上的伤痕

心里想着远方没钱盖房娶妻的娃

他们在层层叠叠的地下管道里

负重前行

重见天日

就是被送回无所依傍的晚年

他们在今夜施工、拖地

继续他们的孤独战役

我们在今夜从停下的齿轮里抽身

明晨周而复始

无数的眼睛对上无数的眼睛

我们和他们

全都睡眼朦胧,泪水涟涟

气味消弭  斥力退散

我们和他们——

我们终于血肉相融

晚安,上海

2014-8-20

末班地铁

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的入口

华服与标价炫目迷人

蒙面的人从暗处出现

望见的只有灰尘和黑暗

脚手架和水泥在哪都一样

只还未出现在他们的家乡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

被这耀目的城市梦境震惊

现在我想躲进暗夜

那里看得见一只萤火虫

和它还没舍得穿的绿色小裙

一只嘴唇和另一只嘴

贴着钢管

相互刺激和慰藉

我往车行的反向扭头

遇上另一根钢管

和衰老的另两只相似的嘴

少年,面对前方

你还未经历的命运

不要暴露你的浅薄

不用乱想

更无须不安

地铁站的出口

铁栏后面的商场

在失去空调的遮掩后

暴露出莫名的狂怒和燥热

赤膊的人还在来回拖洗

哪里知道电梯上方的

皓月当空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出口

就像人生总在重复

出租是地铁的延续

外地司机的遭遇比公里数更长

密集的懊恼难以比拟

同时天涯夜行人

而我的悲哀可耻地可笑

可耻地浅薄

2014-8-08

楼梯

黄昏之鸟已经扑棱棱飞起

炽烈的火焰四散她的羽毛

  你还在那栋楼里吗

那栋瘦长的老楼

晒不到太阳  水泥墙面青白发凉

螺旋楼梯神秘而迷人

你从出生开始爬第一级台阶

你想到达天台  天台在另一个梦境

现在你二十岁  偶尔蹲下来瞌睡  

在梦里回头找自己的影子

害怕行李再有所遗失

马驹般的火车  还有合种的苹果树

现在

只剩发霉的果核  还有一曲马头琴

某个夜晚漏进来的月光

在你身后淌成了巧克力河

诱人的香气像蛋壳裹住了老楼

金黄的眼影与淡青的细纹长在了一起    

可惜  你急出了汗也无法回头或者转身

当天光再次把老楼劈出一两条裂缝

你要迎上那光明  记住那个短促的时刻

还记得八岁的你吗

在低一些的地方  

喜欢从转角往下看  然后哇哇大哭

二十岁了  有时你抬头

暗处的曲折仍会勾出你沉默的恐惧

听,后面  熟悉的脚步声从未停过

你边等边走  那人却好像比天台更远

你走进了幽蓝的甬道  回声越来越清晰

终于  钟敲了三下

精细的指针扭开了螺旋楼梯

你终于醒来  在教室阳台上的光圈里

2014-8-08

清晨读一位女诗人的诗

诗是庸常的  

不像我记忆里那么诡异

可是有名

有人走过来

质疑我读书时暴露的生理缺陷

愤怒、抑郁和沉默刚准备好

我没有抬头看他

在心里生硬地论证自己存在的合理

突然摔门离

内心愧疚

诗妄图代替爱  但不是爱

它是银色的蛛网  触角伸不到下面的空间

让它高悬  你我在仍奉行孔孟

诗是黄色的丝瓜花  缠绕在防盗窗上

诗是花纹繁密的一片奶酪  孤光掠影的文字

没有生活浑厚、充实的悲怆

只是有时从缝隙中遗落几句神没有直说的话

2014-8-07

几何形状

紫酱红的轻铁从化石堆里狂奔而来

停在随机的站点  抖落原始森林的白雾

幕门上荧光绿的二维码像一篇诗意的公文

众人都没来得及扫下  

也没看清挥旗的老人又加了几条杠  多长  多短

我蹲在无法描述的前面某站  从监控里注视众人

那个举起手机又走入车厢的男孩  和我戴着同样的眼镜

平行的轨道在我的视野里平缓地转入地下

没有被分割的荒原  有人称之为自然

我背着包  往有轨道的地方走  等待隔天的头班

命运曾经是方向各异的线段  我的那条最长  最陡

后来落入了线条之中  那个深色的色块拼命浮到水面

直到镜架套住镜架  镜片附在相反的目光上远去

我才明白  命运是血肉模糊的不规则体

还好  天空是了然的  无边无际  无迹可寻

像史前的洪水冲开一切的纠缠

诗人变成林立的礁石  发出空洞的叹息

最后  轻松地长吁一口气

2014-11-13

毕业

一个往东,一个向西

瑟缩的小白芝麻还横躺在幽黑的地图上

絮絮又叨叨

天涯有一道干巴无泪的深渠

而青蓝的净水远在海角

老渠撕裂出佝偻的脊梁

空洞了皱纹

水儿涨起又落下

像是被缚的征夫之妻,徒劳挣扎

水纹映进泥土的年轮里

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海市蜃楼

在那棵无名的,独一无二的树下

有几缕金色的、白色的絮状物

悠悠扬扬

被无数皮鞋、球鞋、拖鞋踏过

飘渺不散

2014-11-08

山坡

昨天

我拿着镀银刀叉在山岗上演讲

动员风去憎恨一头

奄奄一息的豹子

老猎人告诉我

他年轻时候杀光了豹子

他可以带我去山顶看大象

还问我借一袋米过冬

这是今天下午的事

2014-11-8

早饭 

他的碗里装过苏轼

他的弟弟和侄子的碗里也有

比他的更膨胀

他们用勺子舀不起来

这不知是谁放进去的气泡

就用筷子瞎捣吧

竟然捣出一点火星来

然后就是灰烬

他的碗里也装过苏轼呵

对,就是那个哭丧脸的倒影

很清澈

但是没有慰藉

现在

他和他们一模一样

坐在那里瞎捣

在夜雨后的清晨

在迟暮的清晨

2014-11-6

此间的夜晚

人影摇曳,黑色的烛火一般

亮蓝色的海平面缓缓地溢出银幕

淌下来,发出“滋——滋——”的声音

徘徊而去的人生贫净得只剩一片海

我降临在悠扬的沙石之间

仿佛只为与你舞完一支失传的残曲 

踩着你无比神秘的脚背  

如果这样——

溺亡、抛尸、无知无觉或是命中注定的死亡

都是漫天浪声里喑哑的小聒噪

流沙何时斑驳了你的面容

怯懦的银幕碎在了黑风阵阵的夜空之中

连岛上刚为我温过酒的朋友,也先我而睡

我还醒着 唱着无调的歌

对于孤独当有的忧伤

无知无觉

此间的夜晚 也不像曾有过尖声的欢笑

倒是有尖声的鸟儿 插进黑暗

呼啸而去

2015-4-26

客服

她埋怨却又

握住了冰凉质硬的话筒

回答或是拒绝

夹杂了菜场的算计和白眼

寡味的汤液渗出、弥漫

忙音

不过是一皱眉的事情

她对这个世界本无所期待

她害怕捂暖的世界

不留神落下的不快

她想用一个小雪球

打通所有的甬道

发现漫天是雨

堵住了来时的洞口

她是客服

她是一个小北漂

她是一个短信表白被拒的女生

空虚

很久很久以前

一只浑身长刺的老鼠掉进了我的心里

三年又一个月

我内心的蜂蜜和冰激凌融化了它

心上从此多了一个空洞

老鼠形状 大得骇人

有风的日子就感到寒冷

我呼唤它

它从不回应

我搬离了风中的小镇

一个夜里

我拖着行李在沙滩边走

我再次深情地呼唤它——

唯一知晓我的秘密的伙伴

只听到了雨

和着我的呼吸穿啸而过

荡起对岸低沉的雷声

这里是尘埃的国度

我不走在风里

却有人携了沙尘来看我

沙尘弥漫了我的心

我以为它不会再疼了

但是有一天夜里

我不小心看到了一只狗

风尘仆仆的样子

我全身都开始剧烈地疼痛

我听到了它的声音——

我呼唤风刻进骨头的日子

我呼唤泪血难分的炽爱

我呼唤透明的灵魂或窟窿

2015-1-29

偶像剧

躯体浸在时间的池塘

弥漫致命的爱欲

钩住暗自伤心的女孩

四肢、关节与躯干全部烂醉

纷扬的粉末从梦境的天空降下

黄金雕塑永远沉睡

呵,这没有出口的世界

2015-2-10

过去的故事

过去的故事是一座小镇

今天东村消失

明天西桥隐匿

埋名返乡的浪子总是看不够

颠簸在老狗的吠嚎里

可以舔到世间最美味的肉包

翻上满是烂菜叶的三轮车吧

它带他去找报废的拖拉机

和爷爷的小坟

还有柳絮

他愿藏身其中

饱受植物的苦楚

看她淘米、拍打孩童直到白发苍苍

可是漫天柳絮

尽是她十六的回眸

十七的浅笑与柔软

而黎明的潮水

将他推出遍地青砖的小镇

归期无定

过去的故事是一个剧场

她在眉眼上撒些紫色的花粉

轻裹上天青色的棉布头巾

他也不再是满眼忿恨的哑巴

“啊呸”“啊呸”无休无止

一口慢悠悠的吴侬软语

泛起痴女心里的小舟

他们呢

争相说着自己的秘密

把观众装进簸箕

丢入麦垛

听他们唱歌跳舞打赌

宣告世界末日永远不来

过去的故事是一条河

缓缓流淌

没有出口 没有尽头

上游温暖

下游苦寒

所以总有人害怕梦醒

开始荒芜的流浪……

2015-3-27

我在春天遇见你

高铁像一头正当年的骡子

颠颠悠悠地往前走

它真乖

没有倒在干草味的日光里

电脑亮着

温暖的江水弥漫了屏幕

一大丛一大丛的小白花

路过我的睫毛

有几个睁开了浅桃色的睡眼

还有几个——害羞的小处女

搂紧了自己的花瓣

我的人生好像开始融冰

太阳在哼情歌

每一个细胞都温热了

原来,那几分钟

我想到了你

头一次乐观地猜想

下一站,或许是春天?

可以一颗颗地吃草莓

可以一声声地

“爱情”的名字

不会慌,不再忙

昨天,我看着你

解放了那个黄色的风筝

春光倾泻,纷纷扬扬

今晨,你对我说

你要驾驶那列绿皮的老火车

周游世界

像柳条掠过每一个湖泊

我从来没有告诉你

我曾在极地花费十年

追逐一个孤傲的吉卜赛女郎

迷信寒冷与颤栗,与狂热的清醒

直到面容枯槁

直到决意冬眠一生,不再醒来

直到,你无意经过

我才学会像蛇一样乞求一些些的暖意

我也曾害怕昏热将我融化,逃离数天

当然,去而复返

我又将用半个月

随命运去一个忽冷忽热的地方

那么,还需要多久

我才能在你春风无限的世界

安营扎寨?

才能天天听镜子对我说:

你在春天越来越美

谢谢你那一天唤醒我

你说

在春天醒来

也还有很多草莓可以吃

2015-3-16

千步程家

这个纵欲的家族

曾经匍匐于庸碌的土地

本当埋没于贫穷

他们不懂辨认时代的潮汛

却执着地一日三次修补屋顶

屏息挣扎过

时间的沼泽

他们的船已经无所考证

我所知的第二代

正在感慨自己的眼睛、器官和子女

死亡的恐惧抵不过

昏醉带来的濒死迷幻

女人、金钱和卑贱都在饭桌之外

牛是永远要吹的

咿咿呀呀不知道在吹些什么

嘴,嘴,嘴

每个人都会说程家人的嘴

骗子般的油腻

专制者的口水

而今

那是满足于小康的咀嚼之器

牙齿磨着

就是生的记忆

磨出酣畅淋漓和无知无觉

老宅里面

是曾有一位精明的老太的

常年焚香

平息心里无数惊人的传说

衰老在袅袅烟雾里

变成平静和捉摸不透

只可惜她老伴

因她留下的财产死因无人查明

知道的人还有新的战争

像妇人们的舌头般激烈

像小花生们的玩闹般无休无止

2016-6-30

倒叙一次酒足饭饱

烟火味道像一张老唱片

芝士丸和嫩鲶鱼鼓胀出来

酒精腐蚀了我的历史

走一个,走一个

黄色的啤酒澄清了弯曲的世道

一次碰杯如风雪相逢

是三两个人的贴面抚慰

火锅端上来

四格九色

把人心、狂澜、酱料种种

和雨雪风霜全部扔下去

看它们煮熟煮烂

红油和泡沫滋滋地浮上来

我在魔障中打坐

反锁山屋去吃一顿biangbiang

车上有人起意

大学女生们尖叫附和

我们要喝酒!烤串!

我们要去喝酒!喝酒喝酒!

车子向前飞驰,

笔直、无尽,没有颠簸

毫无犹疑——

2016-9-14

悬桥

干黄的脸皮从断水电的公寓

下垂到陌生人肮脏的浴室

她们在泡沫中半合起昨夜的眼睛

浴室外的人坐在青霭里

吟了一句:白云回望合

电梯的脖子缠住断裂的甬道

下雨天所有的屋顶变成池塘

有没有人设计过下水道

在安装太阳能的屋顶

在无人能够动弹的浴室

在烧钱取暖的蓝唇女人耳朵里

来自喉管的爆炸声停在半空

白日的星宿生锈或者直接陨落

没有史书没有童年没有可笑的故事

没有待凿的壁垒也没有夏天来访的朋友

肉体在悬桥之上流淌

没有怆然 没有眼泪

只有三天之内到货的淘宝

2015-5-30

朋友圈

我不适合玩朋友圈

我只剩洒脱可以表现

还要强调有几个朋友

我忍受不了回应稀少

甚至没有

我会反复检视内容

是否有酸臭、无趣乃至可憎

暴露我的原形——

一个空心的正方体

有尖利又正在腐烂的犄角

我好像听到隆隆的窃笑

和如浪涛般不屑离去的脚步

他们那么美丽

他们那么丰富

他们那么冷漠

他们、他们、他们……

还有几个关系僵硬模糊

一定更加厌恶

有人告诉我

看客大多走马观花

可是我仍然焦虑

为这一场少了好几个扔来的铜板

还是我天生就没有当花旦的命

我不适合玩朋友圈

我太严肃 太脆弱

也实在是太差劲

当我变成符号站在一群符号之间

我没有任何的价值

我不适合玩朋友圈

我只适合看

看那些勇敢的人有趣

看更勇敢的人被我窃笑或无视

他们好像毫发无损

但我还是不行

我一发朋友圈

毛孔就会打开

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真箭假箭

特别是那些看不见的沉默

我看到它们正在飞来

即使那是凌晨三点

我所有的朋友真的都在沉睡

我不适合玩朋友圈

如果我没有简单地

穿着布衣和几个朋友真切地欢笑

我甚至怀疑

我不适合拥有朋友

以及在这个世界生活

2015-5-16

宋女

横在低低的床上

一只手枕着暗哑的梦境

另一只手落下来

落在昏黄的房间里

词里有好多种鸟

它们在窗外杂乱地叫

好像隔着书页与天空

有点轻

听不太清

像是胆怯

像是百年前的环佩之声

她还要多久才起床

梦里的兰花、卷帘人

此刻的存在

还有在百年后等她的肉身

有多少像屏风上的残花

裸出鲜艳逼真的颜色

以木质之体

悬在宇宙之中

嵌进历史里

永远不被怀疑

永远不会消弭

不用懂得枯萎的意思

她是怕了吧

那臆想出的满身鳞片

被火燎烟熏沉沉地压住

无处着力

头也只能歪着——

她就是那个怪物

她是落入宋朝的陨石

落在峨冠的男人

和矮胖秀美的女人面前

娶她的男人

不过是收了一块可能惹祸的怪石

他恐惧、讶异、甚至憎恨

不过偶尔和她

说几句真心话

她的气息起伏

像一滩慵懒的井水

灼伤人的是地底的湿气

不过此刻

她又倦倦地睡去

不知落入了哪个朝代

还好

今天礼拜天

2015-5-11

女汉子

这才该是女性学的第一章

从另一本书延伸而来

又不知将引向何处

她们是时代酸痛的肩颈

从我认识的那一个说起吧

大可称之为“个案研究”

她确曾参加刮除腿毛的祭祀仪式

但巫师赐赠的药水法力有限

猖獗的密林遮天蔽日

三年以后

她已不愿再日日舔舐怪异的屈辱

赤身裸体 脊背发凉

不知所谓

她手伸在被窝里

窃听久旱的雨声淅淅沥沥

盗走一朵花骨堕地的雷霆乍惊

她是妓女、后妃、人妻和同性恋者

她有糜烂的羞涩和骇人的愠怒

她从非洲回来

在乡里淘米的村妇面前

跳一支最直露的艳舞

荒芜与荆棘编织成毯

她在梦魇里狂吼醒来

又坠入撕嘴的尖叫

她说那是年轻女人的迷惘与丑恶

爱情呢

“她没有爱情”——

这句话是她写的

她的仇人和亲人也都小声地说

她满目的泪水里

尽是阳光混着的泥水

而她紧紧闭住眼睛

要在藏蓝的宇宙里

嗅嚼那颗若有若无的白砂

那么

她为什么是女汉子

因为年轻 暴戾

因为丑陋又不肯妥协

……

这个问题并无学术价值

对外,我说研究她们

是因为无聊

和所有人一样

2015-6-20

绿色的日子

(一)

有一个人死了

好像是一个男人

跳到了水里

那是两千多年前的事情

留下几个很大的词语

今天我分明地看到了他

在到新闻里——

他已经转投女胎

豪情壮志地叫卖

他的“弄堂第一棕”

(二)

绳子是裹不住什么的

绿藻顺着它爬生上去

浓散不匀的 是这一季的鬼气

有人哭得真心 哭得很痛且频繁

几天之后只剩两片胶住的云

有人跟着一群人一起哭

他们并没有可供哀悼之物

就为存在和正在存在而干嚎

有人终日惶惶 和月份无关

鬼魅的唾液是他的羊水

他的心脏满是起舞的霉斑

有的人在梦境里杀人

挑唆一个飞毛腿起义

把更年期的阿姨变成几根黑皮条;

用针扎穿几个人的脑袋

在最后一刻被大哥杀死

醒来头很痛很晕

窗口的菖蒲和大蒜

好像很有意义

怀念一位老师

(一)

当我写下这个名字

我看到丰满的两腮

像村里最老的钟一样

教科书上的密码一个个地

被敲成不苟言笑的声符

砸在潮湿的泥塘里

时光风干了它们

留下一串串的坑洞

时有人来观望

他们会看到

空空的房间里悬挂着

一个闪烁发光的水晶球

她像菜场里的大多女人一样

是那个年纪自然的发福

胸、腰、屁股,可能还有腿

一个看不清颜色的发夹

和纹丝不乱的头发

“学界里……”一样

从她的青春保持到中年

或有一两次干净利落的转折

她像一个沉重的秤砣

在教室的轨道上

滑来滑去

为留学生和优异生标上赞美

把乱码一样的作业收集起来

还要容忍一个学生的插科打诨

在那里坚守着一个个“您”

她会那样讲下去

给每个文院人第一块蓝玻璃

一点艰难透过的阳光

而我早就离开了课堂

在还未懂得厌烦的时候

我只觉得无趣和紧张

以为她是那样习惯和自然

她就是一个传统的女人

把古怪的学问当成顽劣的儿子

不笑不哭只是一句句规劝

还会见缝插针地

给他一遍遍讲自己

离开已久的“月婆”

(二)

直到我知道她离开

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才在三年后重又想起她

2011”被抽离

所有时空的墙柱四散倒塌

一个小丑会嘲笑一个严肃的观众

却更想她占据那个座位

保持着淡漠甚至透明

我还可以轻佻地来来回回

不用特意与她打招呼

但是我刚刚知道

这个陪我半年的好人

内心那么痛苦

我想冲过去

送她一个大大的香肠嘴

希望所有学生的吻

能够把她留在人间的春夏

或者从可爱的天堂

重回诸色变幻的人间

(三)

这其中有太多隐情

市井的揣测太过猥琐

还有许多不当多谈的

可怕的变化

只是我在夜里

看到一个黑魔头

扑倒一个丰满的女人

她的头发还是纹丝不乱

不是她的错

是我们都无法挣脱的命运

这个丰满的中年女人

从课堂上消失了

“您您……您”

直到我出现

她说或者没有说一个“你”

然后又开始“您您……您”

直到一个让人无限悲伤的休止符

一条直线

“谢永芳”这个名字一样

突然让人恍然和怅惘

我以为她甘之如饴

无论怎样

我无法把这个沉闷的女人

和那悲苦乃至乖戾的疾病联系起来

或是想到她像一个黑色炸弹一样

突然地消失

嘲讽那些茫然惊愕的人们

这世界少了一个丰满的女教授

是的,教授,像古人一样地体恤

她或许从不需要

她也许现在会像我一样

为所有的悲苦人生祈福

让快乐代替金钱和沉默

可是啊,她都坚强了那么久

怎么会冲动,怎么会被扑倒

怎么会对自己那么残忍

她的选择并不像她的脸那么温润

但我还是想她

一个稳步的,好像不会消失的

站在教室的

丰厚的,穿衬衫的女人

“您您……您”

无休无止……

(四)

月婆将永远陪着她

她还会遇到一个和她相像的姑娘

她们都爱恼人的语言和学问

还有一个从故事书里跑出来的小女孩

一个真正的大学问家

那么有趣的聚会

这些恼人又可爱的

女知识分子们

她们在树间的风里谈话、争论

相亲相爱

像这座学校一样长久

永远没有寂寞

2015-6-11

旧诗

我为你写下一首诗

是你还未写下的

那是一首旧诗

我为他写下一首诗

是我未及赠与他的

那是一首旧诗

我坐在这里

静静地写诗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道阴阳与人心的墙壁

是什么样子

我活着

看人来人往

不知道活着是什么意思

一切都是一首旧诗

2015-6-7

一次

无数戏谑的眼袋从空气里挤出来

所有的新闻正在爆炸 按部就班

一个未婚女人,可笑迂腐还恶劣

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暴露喜闻乐见的缺陷

她的人生“砰”地毁灭——

工作、信誉,关于美食和购物的轻松想象

只剩下来自家人的谩骂和朋友的窃笑

以及让人发抖的难以置信

或许她需要镇定下来正视一件事实

根本没有摄像头、记者、媒体

道德、网民和崩溃的世界

保安还在看厕所和塑胶跑道

同事还是会在这里假装严肃 适时地亲切

法律是一道红线

财政支出是一个复杂的开关

还有她强迫症发作复查到眩晕的眼睛

黑夜是难以测算的保护

不不不,她不相信

她害怕意外,一点点反常

世界“砰”地就要炸裂

她要去流浪,她要逃跑

那个淑女的画皮被炸焦

她根本就是个欲望旺盛的女人——

这是借口;

但是她是个极不要脸的女人

连她的母亲也吐了口唾沫

这个社会所最鄙弃的道德败类

我已经看到制服把她撵走

听不到什么电影、黑暗、冲动、隐私

不是无人所知,就是一点合理的意外

不管这是一件多么无聊的小事

不不不

她还是应该正视事实

一切确实没有发生

世界就是如此沉默地包容了一件头条新闻

视而不见、闭口不言

不过她的胃还是在抽搐

因为饥饿和恐惧,无法享受洁净美食的欢愉

所有的苍蝇都跟着她

要逆转这个世界的美妙

周日的夜里

我会原谅这一切

这无厘头的波澜

这一场臆想的恐惧

关于恐惧的恐惧

一首关于恐惧的诗,

也是失败的做作电影

一场极其无聊的海啸之梦

里面到底是溺亡了几个木偶做的我

2015-6-5

女神们 

她们是镂空的白色长裙

脸蛋无论如何扭捏

都是好看的面团

她们的屁股下面

垫着高高、高高的矮凳

仰视的人们以为

她们用云雾洗手

其实她们在用左脚和右脚

石头剪刀布

笑得阳光轻轻发颤

玫瑰靠她们资助而存在

蝗虫也可以是一个可爱的比喻

骄傲、虚荣、享受、兴奋

她们拥有这个世界

她们不是嘴唇黑红的斯嘉丽

深绿的裙子快被吹走

面色苍白到处流浪

她们自认幸福

或者幸福着不幸福

像一个长相普通的姑娘一样

患得患失 忧苦哀伤

肉体的美丽热烈得像火

而感情神圣似水 不急不缓

她们健忘

忘记了容颜、智慧、魅力

以及它们的价值和骄矜

一头栽进廉价的讨好

或是跳进无底的黑洞

去拯救一个不会笑的人

她们应该拥有什么?

她们配得上所有花冠的加冕

俗人愿意造任何珠宝堆砌的房屋

安放她们的玉指微翘

她们是自然与社会最浅白的荣耀

当她们卸去妆容

站在生命之河边上

她们会听到自己健步如飞

还有一双翅膀正在呼啸而来

和我已用惯了的那些一样

2016-6-4

语言

一个快要腐烂的事实

重新膨胀起来

缓了几缓 挟着岩浆般的语言

从喉咙喷涌出去——

向心脏以外的危险世界

它要去淹没一个残疾的影子

有人只要一个浑身燃烧的纯洁形体

占满对面的人的瞳孔

让肉身引燃的烈火烧掉所有的犹疑

像活在杂志里的执念者

语言在空气里沉重地低飞

大气环境越发恶劣

灭绝的恐龙在耳边一遍遍哀鸣

噬人的蝙蝠俯冲而下

事实不得不在空中吐丝

结出一个又一个发霉的蛹

再分泌出一团团虚假的蝶翼

像女娲一样弥合阴沉的天空

和裂开口子的深穴

所有的苍蝇都像老妇一样惊叫——

一点霉变即将引发一部

好莱坞级的灾难片

训诫是最高祭司神圣的预言

预言是主宰世界的怪物的胡言——

它住在我的心脏里 时睡时醒

用几根锁链掌控我的手指和这个世界

现实这团云气从宇宙的另一端溢出

不知何时抵达

不知是何种面貌

它让我一直呼吸不畅

或者因为缺氧与高温 而彻底忘却它的存在

没有人论证过语言生事的可能性

仍有人因罪感而聋哑

从逼仄的屋檐望出去——

风到处游走

双眼模糊 满目乌云

2015-7-15

动物

摆满农家菜的饭桌轮转

那只独脚的、庄丽的

黑白色的天鹅站立不稳

从碰杯的雪碧里溅出窗外

化成一阵风 躲避到远处

那只颇有品味的呆鹅坐在车里

高傲的鹅头转向女人

她把全世界女人的爱意给一个男人

正如下午

一个铁皮卫士把自己的珍藏送给他

鹅头从窗外飘走

车里是它畏惧的爱意

还有那副与男人相似的黄屁股

那块无脑的熊饼干垮在房间里

地上蚂蚁林立

像极身上的孔洞

幼年所有喝下的故事

葡萄籽一样 腐烂成山

那只黄色的蚂蚁 像黄色的金鱼

笑望着或用手捧住

哭笑分不清楚或者没有

像是发黄的年画一幅 略有些值钱

墙角边上是“世界名画”

几个鼠洞总是热闹

一面白墙不知哪里悉悉索索

浑身难受又归于老实

2015-7-20

船长

车驶在台风夜的乡下路上

乌云狂奔着压紧窗户

不时怒吼几声像雷打在耳边

驾驶座上的人突然激动起来

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人

不是轻声细气常常头痛的老态

是那个把屁股压在缆绳上

对着大海痛骂的老船长

头发刹那间黑得慑人

海浪和嘴唇都在颤抖

但是身体的挣扎更激烈些

一个庞大的深蓝色灵魂升起来了

像帆一样笼罩了整个海面

后座的人假装云淡风轻

老船长晕船似的震怒

“什么时候了!说什么风凉话!”

后座的人想起来

她也曾经面目狰狞

手里是那诡谲的小舵盘

小小的蚂蚁扛住她的碾压和击打

从故意留下的指缝里逃生

看哪,

台风夜里多少蚂蚁在扑腾!

2015-7-5

江湖

心脏在酒杯里晃动

灯光是同桌人死去的岁月

闷沉的声音从玻璃窗外传来

“欢迎来到江湖”

我终于知道了深处何地

却止不住发抖——

当我为看到月夜里的狼眼而自得

已有人眼光如炬 打捞暗流

磨刀、寻枪 谋求狼皮

还示意我安静 并狡黠一笑

今晚他们告诉我

他们原是狼人

我的周围尽是狼群

荡漾其中 像大海一样平静

直到他们把月亮也看成了狼

和浑厚凌厉的大气互相撕咬

我在旁边

心情复杂地 低声嗥叫

音乐会之前

我朦胧地看到寺庙和波光

说英语的亚洲艺术家说

我将在演出中变为Nature

演出开始 玻璃幕墙拉开

我开始呼吸信仰和自然

只是想到之前或之后

和尚为“艺术”收取报酬

如千百年来一直如此的那样

他们有气无力不情不愿地唱

东方好像确实输给了巴赫

我不是那些行走在音乐厅和寺庙之间的行人

在东西方之间或者人间行走

没有优雅 也许只有无数刺痛

青浦人不懂音乐 我也不懂

音乐是西方人的生命

中国人的生命是吃喝拉撒

周六的晚间应该在家看电视剧并且吵架

而非正襟危坐不懂装懂

看到Nature更看到“高雅”

直到腰酸背痛神走九霄

我也不懂古人

声无哀乐丝竹乱耳何往非快

我通通不懂

此刻他们拿着乱七八糟的乐器发出乱七八糟的声音

我像个得了咽喉癌的烟鬼

等着全面溃烂的职场发来代表希望的回信

微信在我眼前飞 那是真的音乐

扰我 动我 痛我 悦我

其他都不是心灵的音乐

我已经不是90

没有好奇心

对这音乐毫无探索之意

不像当年睡过了tandun满怀愧疚

音乐会不是习惯

不会鼓掌更不懂评论

这空气只像断片的干涩 不知所云

音乐  高雅 同事……

全部是无限混乱的开始

只是不知何往

这音乐必将大卖但打动不了灵魂如我

该腐蚀必将腐蚀该倒下必将倒下

所有痛苦的新肉都将艰难长出

跨过所有的水 东西方和惰性自尊以及痛苦

就像此刻走出去抽支烟

看看真正的回家路是否还有线索

回到自然、灵魂和安乐

2016-5-21

罪恶世界

2016.5.21  9:00

“我的手!我的手!”

男人粗壮的喉管里发出久违的悲鸣

这可能是最后的一场大刑罚

神圣的职业与魔鬼做了秘密交易

对准这老实人的猎枪已经上膛

他哀鸣 哀鸣 恐惧、委屈

他突然彻悟自己对人性一无所知

“警察手夹车门拖拽致死”的新闻出现之前

开摩托的外星人恰好路过

2016.5.21  5:00

村子里飞来一群信鸽

凌晨五点 男人穿上旧皮鞋

一弹弓 那只叫得最欢的死了

一弹弓 那只飞过他家的死了

一弹弓 那只领航飞来人类世界的死了

夜里远方涂鸦般的滥叫变成了一堆死肉

男人喝了鸽子汤 赶去上班

2006.5.21  11:00

穿红裙的女人和红衣男轻轻讥讽着一场场落水

宝蓝露肩女呢 将人偶放在手里揉捏

有人用公文施行一场场慢性谋杀

恶婆子企图发射九把飞刀

带笑的朋友用嘴巴衔住 扎在她的腰上

各色的鹰隼三三两两 站满了会议室

她女人推开人潮 走出单位

接受了那个给她弹弓玩具的男人的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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