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首诗只有二十个字,儿时读来只觉不俗,佩服其中的留白艺术,近日细读,方才惊叹其中的大境界。
这首诗意在阐释一种人与环境的关系。
“千山”“万径”的生灵在严寒之中尽皆“绝”“灭”,世界萧索几近死寂,连生气的踪迹也已无处可寻。而老翁以“孤”“独”之姿,在渺茫天地间以笃定至于决绝的姿态“存在”在这一世界,没有一丝激烈,只有淡然和悠闲,却自有几分反抗的意味。老翁在风雪中所足以依傍的只有与自身同样渺小的小舟而已,小舟给予他有限的空间和自由,也给予他更多的动荡漂泊之感。老翁一身蓑笠,粗朴自然而有轻盈“自在”之感,以不可揣摩窥测的广博胸襟容纳了宇宙的“江雪”,一个“钓”字,是玩味,是挣扎,是观望,也是“万物皆备于我”的坦然。
更让我惊叹的是其中自我生命的大觉醒。
“千山”“万径”所指涉的是广袤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尽皆崩塌,至于“绝”“灭”,此刻生灵已经失去了生存的环境和话语的空间。而后两句老翁的惊人出场则力挽狂澜地完成全诗由“无”而“有”,由“死”而“生”的转变。由“千山”而“绝灭”是一个坍缩的过程,而由“孤”“独”而重新坐拥无垠的“寒江雪”又是一个豁然开朗的建构过程。这一大合而大开,完成了一场个人生命意识的觉醒,从依赖外物,为“他者”所迫到自我价值的发现与确立,由与世界由妥协、对抗及至相融而获得生命的力量,可谓是一场伟大的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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