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生活

遇之匪深

即之愈希

脱有形似

握手已违

昨夜随笔

冷的生活

昨天批阅学生的作文，今天上午继续。下午选出8篇好文，打成电子稿，然后做成幻灯片，刚刚结束。

这次作文选了一则关于“风度”的材料。还是写成议论文。每周的周六下午和周日，已经成了我的习惯，那就是批阅和敲打学生的作文。一年多以来，学生们已经把“应试作文”写得像模像样了。因此，每个周末对于我来说，是真正的“痛并快乐着”。原来选出一两篇好作文总有些拮据，现在，可以大把大把地挑了，可以说是优中选优。学生们作文进步之显著，令人欣喜异常。于是觉得，在这寒冷的冬天里，能够享受这一温暖的日子和心情，应该是一种幸福吧。

其实，我对幸福标准的要求非常可怜，有一点点的兴奋，便好几天享受着，以为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似的。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也是一种人生的境界吧。

生活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样子，恐怕谁也说不清楚。每个人对生活的感受也不尽相同。如果让我选择，还是以冲淡为好。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里描摹了二十四种诗歌的风格神韵，其中就有这一品，而且排列在第二位，可见其在诗中的地位。

其品曰：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阅音修篁，美曰载归。遇之匪深，即之愈希。脱有形似，握手已违。

诗是人写出来的，因而也可以说诗品即人品。司空图一生屡遭战乱，本来的雄心大志被消磨殆尽，于是躲在王官谷隐居。他每天以诗酒自娱，一局棋，一炉药，聊寄残生。苏轼对他评价很高，说他“诗文高雅”，有“味外之味”。司空图后来是绝食而死的，那是他听说唐王朝最后一位皇帝被害的消息后。看来，他还是未能参透一生的一切，向佛之心不可未不深，可是还是没能真正放得下。

古代文人以做官为最高追求，但一遇坎坷，便隐身于山林，啸傲山水间，以示旷达。但很多人和司空图一样，总是旷达不了。于是，有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居庙堂之高”，而忘了那“江湖之远”了。宋代的杨万里晚年辞官隐居在石湖，写了一些冲淡平和的诗文，名声也很大。我想，他是没有机会再出山了，年龄不饶人，没有办法。

有名的隐士并不是真隐士，真的隐士是谁也不知道的。也许众生皆隐士，不过人家不说，你当然也就说不得了。

不过我还是喜欢“冲淡”这一品里所描绘的意境。“脱有形似，握手已违”。看着恍然有形，伸手去握，却早已消失了踪迹。如果这意境是冬天，那就美不胜收了。《诗品》里也有写雪的句子，不过那意蕴太过高深，我等凡夫俗子，是求之不得的。

冬天虽然冷，但冷的有很多的好处。我以为有三个方面。

白居易有诗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三五知己好友，对雪小饮，可以畅谈，也可以默默。雪一直在下，炉一直在烧，酒温心暖，可以忘记时间，忘记世间的一切烦扰。我想白居易未必有这样的清福，想想而已。我也是想想而已。

冬天也可以赏月。明月雪诗，这意境，既幽远，又缜密。最主要的是没有人有这样的心情。你我有，那就可以成为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冬天的月很远很小很清静，孤单得让人可怜。中秋的繁华过后，谁还会举杯望月，谁还能对月赋诗呢？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这样的冷艳，梦里才有的吧。

当然，还是陶公说得好，请息交以绝游。这大概是冬天的最大的享受。天的冷会成为你不愿和别人见面的最佳借口。一个人听外面的风，看心仪的书，读美妙的诗。也看月，也看星，也看暗色的远方。不过，陶公所说的“交”，是官场的官人，“游”是仕途的艰涩。这个与我无关。我只能是“躲进小楼成一统”，大千世界，与我何干！

这是读书人的“冷生活”，唯其冷，所以才是纯静的生活。

如果这样也可以算是一种“隐居”的话，我并不反对。但古人的隐居，总是先做成官的，或者是借隐居之名来邀官的。我可是什么都不是呢。

最近在读《儒林外史》，有了很多新的感受。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人要想在社会立足，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在中国，仕途经济才是正路。读书人是被人瞧不起的。前一段时间，不是有很多人在“大声疾呼”，要取消大学里的文史哲吗？范进们如果不中举，他们的生活是难以为继的。可怜。

明天，要点评学生的作文了，又是一种幸福的期待。我做的幻灯片还是很漂亮的。

忽然想到，能够在学校里做一名“教书先生”，还真是一件很不错的差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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