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

方斌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小时每次受骗总会招致父亲的辱骂，说他再不学聪明点，将来死都不知是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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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相信社会这么黑，在他眼里，非常好的人与极度坏的人都是少数，大多数人是善良的，因此，他的善良从概率上讲，多数情况会得到善良的回报。

九六年高中毕业，他第一次踏上打工之路，经过多次求职，他被广东一家私企录用。这个厂有三四百人，三个车间，一幢宿舍楼，每间宿舍楼有高低床六张，一室共住有十二人。

方斌主动和宿舍内的工友打招呼，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有人会讲普通话，有人不会讲普通话，沟通起来非常困难。简单聊了几句，大家各忙各的，谁也不理谁。宿舍里有台吊扇，转起来噪音很大，还有人忍不住在宿舍里抽烟，加上脚臭气、汗气，到了晚上，薰得方斌睡不着觉，他还没抱怨两句，有人就骂上了，吓得方斌不敢多言。

方斌以为大家初来乍到有点怯生，时间长了就会好点。可是半年后，大家仍是这样，谁也不和谁说话，大家回来睡觉，醒了上班，宿舍气氛极度压抑。他主动和室友说话，态度好点的哼啥两声，态度不好的，连理不理，有点极端的人，还要用方言恶毒地骂他。

有天，方斌得了重感冒，烧得起不了床，他央求班上的小黄给他请个假，小黄没理他，甩门而去。下午，班长见他没上班，来宿舍找他，责问他有病为什么不请假，按旷工处理。

一连三天，他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只扶着墙上过几次厕所，被子被汗水湿透暖干几次。三天内，宿舍室友没一人问他一声，他向室友求助，大家报之以冷漠。他知道，就算他死在这间宿舍里，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到了第四天，他勉强起床，喝了半壶水，又蒙头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就跟着大家上了班。

有天晚上，宿舍里突然闯进三个人，拉着方斌下床的一个安徽人就打。宿舍里的人，有的躺在床上看书，有的抽烟，有的听收音机，被打的人发出声声哀号，他们全当没听见。方斌看不过去，伸头对那三个人说，打两下算了，再打恐怕要出人命。

三人愣了一下，一人伸手抓住方斌的头发，将他从上铺拉了下来，方斌大怒，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砸了过去，那人一闪，烟灰缸砸到对面室友的床上，对面室友不乐意了，大声骂道：“真特么的混蛋，砸到老子床上！”

一伙人将方斌与床下室友拉到走廊里痛殴，厂里保安听到动静，冲了下来，三人夺路而逃。这时，奇迹发生了，被打室友紧紧抓住方斌的短裤不放，对保安说是方斌打了他。

保安有点惊奇，说明明看到打人者夺路而逃，怎么变成方斌打他呢？室友一口咬定是方斌打的，还躺在地上装死狗。保安无奈，进宿舍问情况，宿舍一片沉默，保安逼他们急了，众室友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没看见，不知道，然后用被蒙头，假装睡觉。

保安无奈，只好让方斌给被打室友看伤，幸好无大碍，只是头被打破，流了点血。方斌气得不行，可又不敢对被打室友发飙，生怕他再讹自己一下。他要求宿管调宿舍，一个宿管语重心长地说：“调啥调？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宿舍都一样，这事儿我们见多了，都怪你多管闲事。”

他们宿舍楼下是一家具店。这天夜里，方斌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半夜，他闻到一股焦味，扒窗一看，发现家具店的窗户里仿佛有烟飘出，他大声说：“不好，家具店可能失火，大家快起来！”

“滚，你个神经病，大半夜的，吵吵啥！”几个被吵醒的人骂道。

“这是，真是￥￥￥。”其他几个室友跟着起哄。方斌一看叫不醒他们，只好冲到楼道里大喊：“大家快撤，下面要起火了！”楼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反应。他快步冲到楼下，楼道门锁着，他叫醒宿管，将门打开，两人冲到街上，这时家具店里的火已经冒了出来，浓烟瞬间将宿舍楼给包围。

楼内乱了，好多人从宿舍冲出来，你推我挤。宿管在大楼外高喊，有序撤离，但没人听。消防车很快过来，半个小时后火被扑灭，楼道里躺满了被挤倒的人群。

方斌推开人群冲进楼内，进入自己的宿舍。宿舍内静悄悄的，他用手推了推床上的室友，他们依旧保持着睡眠时的姿势，双眼紧闭面无表情。

方斌急得大叫：“你们是活人还是死人，是活人的答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