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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人之恶

1

1944年4月,豫西龙王村传来消息,日本鬼子快打过来。村民害怕极了,大家将家中值钱东西或装袋或装车放在院里,一旦日本兵打过来,大家立马往深山逃命。

                  (图片来自网络,与本文无关)

5月初,日本鬼子打进县城,5月底日本鬼子打进乡里。龙王村民闻讯,推着车赶着牲口携家带口逃往北山。

保长仝老十非常害怕,声称自己辞去保长,让村中乡绅再推一位担任保长。大家都是人精,让谁干谁不干。

最后,仝老十来个一锤定音,让村西史珍子担任保长。消息一宣布,村民忍不住捂嘴大笑。原来,史珍子是村中最老实的人,这人口齿不清,说话极少,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是哑巴。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勤奋,天天不是家里就是地里没日不夜地忙碌。因为史珍子太过老实,一直没有成家。繁重的劳动将他的腰早早压弯,发须好几个月不剪,三十多岁年纪,猛看上去仿佛五六十岁的老人。

2

仝老十让人将史珍子叫到保公所,将他按到椅子上,给他戴文明帽,穿上中山装后说:“史珍子,从现在起,你就龙王村新保长,村中大小事务由你做主。”

史珍子愣了半天,摘下文明帽,拿在手里瞧了又瞧,站起来拍拍中山装,在大厅里走了几圈,来到镜子前左照右照,再慢悠悠回到办公桌后的太师椅上,沉着脸瞪着眼环视周围的人,开口问道:“我的文明棍呢?”

仝老十大喜,对保书记(村里文书)说:“快拿我的文明棍给史保长。”史珍子接过文明棍,弹弹身上的灰,大声咳嗽两声,对众人讲:“嗯,啊,我这就当上保长啦?中,中,我一定好好干。”

这时,村保安队长跑过来说:“仝保长,鬼子离村只有七八里,咱们快逃吧!”

“嗯,咱马上撤,我已不是保长,新任保长是史珍之先生,你们千万要记住。”几个人对史珍之说:“鬼子,不,太君来了,你要带着没逃的村民到路边迎接一下,好了,我们先到北山打猎,过段时间再回来。”

3

天快黑时,日本鬼子沿公路到达龙王村。能逃的村民全逃,村中留下的全是老头老太。史珍子让老人们到村外迎接日军,老人们不答应,史珍子只好一个人穿戴整齐到大路上迎接。

鬼子头目从马上下来,指着史珍子问:“你地,什么地干活?”

史珍之摘下文明帽,夹起文明棍,深深鞠躬道:“卑人史珍之,龙王村保长。”

“村民呢?快快让他们献粮献牛地干活,皇军好几天没好好吃饭。”鬼子头目说。

“年轻村民带着东西逃了,村里全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

“八格,良心大大地坏了,村中谁家最富,快快带我们去拜访。”

“村里叶秀才房最好,仝保长家最富,不过他们全逃了。”

“军中弟兄们,一队跟着史保长往叶秀才、仝保长家“借”东西,一队挨家挨户给我搜,谁敢抵抗,统统死拉死拉地。”鬼子队长说。

日本鬼子到村里扫荡了一遍,没搜出多少东西。鬼子队长大怒,对着史珍子脸来个左右开弓,边打边说:“快快讲,村民逃了,粮食藏在什么地方?”

“报告长官,少部分粮食被村民带到北山,大多数粮食藏在村民家窑底后的地窖里,这是我村保守好久的秘密。”史珍子说。

“优西,你的良民地大大,军士们,跟着史保长挨家抄粮。”这次抄粮效果显著,经过一夜折腾,搜出小麦约七八千斤。

有些老头老太比较倔强,抱着粮食不放,哭着说是一家全年的口粮,今年天旱,估计颗粒不收,全靠这些粮食保命。鬼子大怒,枪杀了好几个老人。

4

史珍之一家子爷史家仙有点生气,晚上跑到史珍子家说:“珍子,你咋这么傻哩,听说米国已经参战,日本鬼子早晚要败,你咋将咱村保守几百年的藏粮秘密告诉日本人呢?等村民回来,发现粮食没了,他们不扒了你的皮?鬼子问你啥,你说不知道就行了!”

“那咋成,古语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现在吃着日本皇军的粮,当着日本皇军的官儿,不好好做事哪能成?”珍之挥着文明棍,结结巴巴地说。

“你吃的是村民的粮,自己种的粮,与日本鬼子有什么关系?千万别这么想,再这么想,你就成了标准汉奸。”

“你才是汉奸哩,我是直性子好人,村中有口皆碑。”史珍气得浑身直抖,史珍子一家爷一看说不成,慌慌张张夺门而去。

第二天,日本鬼子将史家仙绑到村口。史珍子将村中老人集中到村口,日本翻译官对老人们说:“史保长今天早上大义灭亲,将一家子爷史家仙的反日言论揭发出,皇军少佐大怒,今天要枪毙史家仙。”翻译官说完,过来两个日军,架着史家仙来到村口荒地上,将史家仙枪毙。

5

日本鬼子好几天没吃上肉,他们问史珍之,村中的牛羊到哪儿去啦。史珍子说,牛羊都被村民带到北山刘家洼,那地方林密沟深,村民居住在半山腰,只有一条密道可通,往年跑匪时,他曾跟着爹娘去过。

日本鬼子让史珍子带路,夜半偷袭刘家洼深沟,村民们沿小路逃走,牛羊沟底,粮食在半沟腰的窑洞里藏着,日本鬼子赶着数百头牛近千只羊和几千斤粮粮饱载而归,一连吃了半月牛羊肉,才向永宁县进发。

日本鬼子一走,村民纷纷回到村里。仝老十第一件事就是扒了史珍之文明帽、中山服,收了他的文明棍。怎样处理史珍子,村民犯难了,毙了他吧,他是个老实人,不毙他吧,他将助纣为虐,帮助日本鬼子将子洗劫一空。

还是仝老十心眼多,他对村民说,日本鬼子没败,只是向西进军,他们随时可能回来,万一咱杀了史珍子,鬼子一怒,咱又要倒霉,不如留着珍子。村民到珍子家一看,珍子家仍是一贫如洗,看来他当保长这么多天,没贪村里一点东西,只中堂里多了一副字,上写“亲善楷模”,少佐,山下龟田敬赠。

村民纷纷说史珍子是老实人,大清官,至于说他这段时间所作的恶,大家很快淡忘。

6

45年夏秋,龙王村一带大旱,几乎颗粒不收,由于存粮被日寇夺去,村中老人几乎全部饿死,史珍子也饿得只剩一口气。9月,村里传来日本鬼子投降的消息,很快国军就恢复了控制,他们拉来了粮食救济村民,才使龙王村度过了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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