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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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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25 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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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每年都种芝麻,但每次种得都不多。大约只种半亩地,甚至就一小块儿。这个也好理解,我们种芝麻不为了卖,只为了实现自给自足。同样情况的,还有谷子、黍子,都种得很少,等它们熟了,收进袋子里,最多也就半袋子,却足够我们一家人吃了。

农民是不贪多的,总共就那么些土地,有什么可贪的。而且,种上这个就种不了那个,所以也需要规划和取舍。我们家每年种的农作物都差不多,该有的都有的,基本想吃什么都能吃上。土地虽然不多,却也足够了。足够我们一家人年复一年在里面折腾了。

别看芝麻那么小,一旦种进地里,让它长,长出来的植株可不小。可以长到一米多高,每一株都细细的,长长的,直直的。说芝麻开花节节高,真没错,芝麻就是一节节地向上长,每一节都能开出花来。芝麻开出的花,不是一朵两朵,而是从下至上的一大串,也好看,白色的清雅的喇叭花。所以,待到芝麻开花的时节,如果能到芝麻地里去,会看到一片不错的花田。虽然面积不大,但是花却不少的,也是一片花的海洋。

芝麻开的花很务实,开出来不是要给人看的,而是冲着结出果实和种子去的。开花过后就结出青青的果实了。果实和花朵一样,也是一大串,在植株上错落有致地排排坐。

等到芝麻快成熟了,就被父亲收割回来了。放在一块塑料布上,把芝麻杆连带上面的芝麻一起晒着。晒干。晒好了,用手拍打或用棍子敲打,芝麻粒就都很爽快地跑出来了。

芝麻装在厚布袋里。因为芝麻贵,远比普通的粮食价格高。芝麻也容易招虫。连虫子都知道芝麻好吃。袋子口也要系好了,让虫子无机可乘。虫子吃了芝麻,人就没得吃了。

我们很少吃芝麻。就是做捞面的时候,母亲有时会炒芝麻。把芝麻放进铁锅里干炒,芝麻在锅里乱跳乱蹦。芝麻含油量高,吃起来是香的。但是我吃捞面,不喜欢放芝麻。

我们的芝麻主要换香油。偶尔有走街串巷卖香油的来。他会敲一个木梆子,一听那个独特的梆子响儿,我们就知道卖香油的来了。我们就拿着香油瓶和一小袋芝麻出来。是用自己种出来的芝麻换香油,而不是要直接拿钱买香油,就好像没花钱,就很心安理得。

每次,卖香油的先称芝麻有多重,算好了可以换多少香油,就把漏斗插进香油瓶里,用勺子舀起油桶里的香油倒进漏斗里,香油就顺着漏斗款款流进香油瓶里了。就看到从勺子里流泻下来的香油形成一个晶莹的扇面,还有倒进香油瓶里的香油在逐渐积累变高,最后就填满我们的香油瓶了。我喜欢看整个倒油过程中香油这种缓慢而珍贵的流动。

香油虽然装在瓶里,香却是封不住的。你只要一靠近了,就能闻到香油的香味。小时候嘴特馋,有时忍不住就去偷吃香油。打开香油瓶的盖子,用舌头舔舔瓶盖或瓶口,或者干脆小喝一口。常会见到蚂蚁粘在香油瓶上,那是因为它也想吃香油,就被粘住了。

吃凉拌菜时,我们会放香油。比如凉拌黄瓜。有时候做饭,也用香油。比如做面条,平时吃惯了猪油、菜籽油、玉米油、豆油,有些腻了,突然想换一下口味,就用香油。白水煮面条,等面条煮好了,再放一些小葱花和香油进去,这样的面条,清淡又香。

小时候没少吃泡馒头。尤其是在冬天,我们要早早去上学,有时候来不及做饭,就泡馒头吃。把馒头掰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放进白瓷碗里,再倒香油、酱油、醋、盐、味精,用热水冲泡。这就是泡馒头,我小时候常吃的美食。泡馒头很香,因为有香油。漂浮在白瓷碗里的散发香味的大大小小的香油星子,就是一碗泡馒头的精华和灵魂所在。

对了,泡馒头,泡的是麦面的馒头。如果是玉米面的就不行,玉米面的用热水一泡,就碎了。小时候我吃过玉米饼子。麦面馒头不够吃,我们就吃玉米饼子。我觉得玉米饼子可没麦面馒头好吃。我们在农村都不爱吃玉米饼子。可是等到上大学,到了城市里,才发现玉米饼子是好东西,要比麦面馒头贵。

芝麻杆也有用,当柴禾烧,很好烧。有一年过年,母亲把芝麻杆撒在院子里,让我们都上去踩一踩,说踩碎了才好,才吉利。我们家里穷,过年都不是张灯结彩的,也不怎么放烟花爆竹。但是像这些在院子里踩芝麻杆、在屋子里踩花生皮,在门上贴春联的事儿,母亲倒是很讲究。母亲努力在我们家有限的条件下,让我们过一个热闹有趣的年。

有一次我从城里回到老家,常年在外,终于回家,只在家里待了几天。要离开的时候,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瓶子,乍看不知瓶里装的是什么,看起来黑乎乎的。父亲说:“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你把这瓶香油带上吧。”说着父亲就要把那瓶香油递给我。我赶紧摆手。我说:“大老远的,要坐一路的车,我带这一瓶香油干嘛,北京又不是没有。”父亲没有罢休,继续说:“带上吧,这是我和你妈,在咱家地里种的芝麻榨出来的香油,和城里卖的不一样,很好吃的。”“不带不带!”我拒绝了父亲,就匆匆离开了。

好像是出于一种叛逆,我总是会拒绝父母。好像他们越是要说什么,我越是不想听。越是想让我做什么,我就越不想做。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小时候他们让我感到了一种无法反抗的长辈的压制,所以等我长大成人了就总想着变本加厉地“偿还”回去?但过后我又很后悔。我该带上那瓶香油。我在心里也认同父亲的话,那瓶香油和城里卖的不一样,它是我的父亲和母亲,在我家地里种的芝麻榨出来的。我的父亲和母亲还如同以往一样,年复一年地每年种上一块芝麻,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我们家的芝麻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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