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宋朝的官好当,工资又高,还有各种补贴,开国之后,赵匡胤甚至建立公使库,各地官员在接待路过本地的同僚以及上司时,可以使用公库的钱,不必自己掏。老赵的目的,是“欲使人无旅客之叹”,官员上任回京途中,到哪里都能找到家的感觉,都能时刻感恩朝廷,这样的结果,“士大夫造朝不赍粮,节用者犹有余以还家”。对于地方官来说呢,也是慷朝廷之慨,不必自己额外花费,何乐而不为呢?俗话说,由俭入奢易,反之则很难,王安石变法,其中一项,就是大幅削减公使钱,以充实府库。当然,多数人大概不会直白地讲出来,而会找个理由,说这是祖宗成法,是为了减少地方官招待时没钱,去盘剥百姓所设,减了这个钱,肯定有些坏家伙,会到老百姓那里打主意啊。老苏啊,你这就有些失态了,为了证明现在分配的酿酒粮食太少,竟然拉陶渊明下水,说他那么多田,不种水稻却种高粱去酿酒,你这不是封举报信吗?哟,忘了,陶渊明早就不在了,随便怎样编排,也不会有后果了。苏轼一向最喜宾客、最爱热闹,公使钱锐减,使他不能随心所欲地应酬来宾过客,因此牢骚满腹。可以这样讲,公使钱作为地方官可以自己支配的费用,有点良知的,只作规范内的使用,实际上更多,却成了他们的小金库。宋人记载,官员吴某将高升,派人送了些酒钱给韩淲。他问,你老大跟新官交割了?来人说,没有。韩淲于是讲“便是近来官员不曾到任,先打动公使库物,韩某一生不会受此钱。”这故事一方面说明韩淲的清苦自持,却也反面证明,官员可以随意动用。还一个故事则与苏轼相关,说他才到凤翔的时候,有个僧人,“能以朱砂化淡金为精金”,但又不愿传给有私心者,说以前传过,那些人却用来发财,结果不是自己身死就是家里出事,或者因事失官。他认为苏轼可靠,便传给了他。
哪料,苏轼在太守陈希亮面前说漏了嘴,架不住乞求,将书册给他,“未几,坐受邻郡公使酒,以赃罢去”。点石成金之类,自然是假的,但官员钻制度的空子,公使钱成为互相赠送之物,却俨然已成风气。两个事例里,韩淲是辞而不受,陈希亮却是拿了之后被查出来,以受贿罪撤职。从陈希亮到苏轼到韩淲,说明了一件事,要缩减公务接待的钱,是何等艰难啊,在苏轼那时或起了一时之效,但之后又故态复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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