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年老之后,身处下潦却日趋冲淡平和,遂有与陶渊明隔时空而唱和之举,即所谓的“和陶诗”。
他做的事如此重要,以致于有人把陶渊明的重光于世完全归功于他,而忘了其实早在唐朝,杜甫等人的诗里,便常提及五柳先生——不过,更有趣是,苏轼中年之时,对于陶潜,却是不那么理解、看重的,所以在给顿起的《和顿教授见寄》里如此写到:
我笑陶渊明,种秫二顷半。
妇言既不用,还有责子叹。
无弦则无琴,何必劳抚玩。
史书载,陶渊明要求公田全部种上秫谷,用以酿酒,还说,“令吾常醉于酒足矣”。然则,他终究未能坚持常醉不醒,在老婆的强烈要求下,变通而又种了很多粳米,用来做饭,免得自己倒是喝饱了,却又饿了老婆孩子。
说到孩子,聊渊明还有《责子》诗:
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
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
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
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
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
苏轼还不疑惑不解地说,老陶那张琴,又没有弦,有什么好弹的呢?
笑
我笑刘伯伦,醉发蓬茅散。
二豪苦不纳,独以锸自伴。
既死何用埋,此身同夜旦。
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随之,谓曰:死便埋我。”
刘伶如此随意,让多少追求潇洒之人心动不已。然则,苏轼显然有异议。早在四年前,他就曾写过:
常怪刘伶死便埋,岂伊忘死未忘骸。
笑完陶潜笑刘伶,苏轼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如直接摘抄《苏轼全集校注》里的句子:
意谓:陶明渊既醉于酒,却又有责子之叹;琴既无弦,却又要抚玩。刘伶既枕麹藉糟,放浪形骸之外,却又以锸自随,不忘死后掩埋。二人其实并未透彻了悟,其言行自是一种公案,值得重新判断。
那么,到底谁才是透彻了悟的呢?
是三十九岁的苏轼吗?
显然,也不是。
他真看得那么透,早就袖子一甩,云游天下去了,也就不会有几年之后“拉一太守,如驱鸡犬”九死一生的经历了。
所以,苏轼犯了很多男人——哦,其实是所有人——常犯的错——
站着说话不腰疼。
话又说回来,苏轼都难犯,我们犯犯,也就毫不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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