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炫的时尚教母黄蕙兰 ：谎言中隐藏的真相

读传记就像旅行，走马观花地扫过别人的一生。而传记呢，也像景点，通常只愿意展示光鲜的一面。

读顾维钧夫人黄蕙兰的传记就更是奇妙的异国之旅了，而且是繁花簇拥略微浮夸的旅程。

传记中的豪奢确实让人难忘，比如她幼时脖子上挂着80克拉钻石的金项链，敲打得她胸口疼，她母亲买钻石论公斤而不是用克拉计算。他们家生活如同皇宫一样，购物从不带钱，有管家结账。

作为首富的女儿，她习惯了为所欲为的生活。

她花了近一百万从末代皇帝溥仪买了一块翡翠青椒，维克多·沙逊爵士和她赛宝，“见了倒吸一口凉气，毫无怨言地承认输掉这1000元。”

不过她绝不承认是炫富，甚至传记的第一句话还强调“中国有一句古话'人不能抬自己的轿子。’换句话说，就是切勿自吹自擂。”（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从“花花轿子人人抬”改过来的。）

毕竟黄蕙兰家是真富豪，她的父亲黄仲涵一度被誉为“印尼糖王”或“亚洲糖王”，去世时财富超过当时美国风头最劲的洛克菲勒家族。黄仲涵生前捐钱支持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和护法运动，获得一、二等爱国勋章，是孙中山的钱袋子之一。

富炫不炫不说，对往事的掩饰倒是真的，这甚至可能是她传记的主要目的。

01

传记开篇她就提到了人们对她的种种非议。人们传言她进入招待场所，由两个中国女孩托着她的长裙；人们传言她嗜好赌博，到大使馆做客必须携带重金；人们说她是第二个慈禧太后，“当她的情人使她厌倦时，就砍掉他们的头。”

故而，她在传记里拼命强调她是一个很中国味的女孩，看似开放，其实传统。

她在18岁时拥有完全的社交自由，通宵跳舞，却绝不越雷池一步，19岁以处女之身嫁给顾维钧。

“我知道我一生的使命，如果我想使妈妈高兴的话，-我也确实想让她高兴-是婚姻美满，而且我从爸爸那里得知，男人要的是处女。”

这当然不是真相。

传记里她说公爵夫人只是她孩子气的一个玩笑，“有时我会告诉妈妈我将和一位公爵结婚，那就可以在我的信纸上印上一个公爵冠冕，并且带上公爵夫人的宝冠。”但这不是玩笑，是一段真实的婚姻。

黄蕙兰的第一任丈夫（ Gordon Caulfield-Stoker）戈登·考菲尔德·斯托克不是公爵，不过离婚后的一段时间内，黄蕙兰依然喜欢以黄斯托克伯爵夫人（Countess Hoey Stoker ）在社交圈自称。

这个伯爵称号有人说是黄蕙兰父亲花钱给女婿买的，也有人继承自斯托克的父亲，一位英国贵族。

黄蕙兰嫁人时年纪还小，才十六七岁。斯托克是爱尔兰裔，担任英国驻三宝垄领事馆的官员。他们的儿子在1912年出生，婚姻在1920年结束，孩子归父亲抚养。

自传中说黄蕙兰的母亲反对跨种族婚姻，不希望有欧亚混血外孙，应该都是为了塑造中国化形象而表述的。

黄蕙兰和顾维钧的婚姻被描述得移花接木，不过谎言里也隐藏着某种真相。

离异后的老年黄蕙兰可能真心希望自己和顾维钧的婚姻是这样开始的：自己是一个天真又大胆的19岁处女，嫁给了有两个孩子的32岁鳏夫顾维钧。

如果是这样，他们的婚姻会不会更稳固一些？

时光不能倒流，幻想不会变成现实，不过谁不曾心存奢望幻想重写人生呢？

02

除了改写这段婚姻的开端，黄蕙兰索性还省略了这段婚姻的终结。

在传记结尾她骄傲地宣称，“有一件事我做到了，就是保住我这个家没有散。顾维钧把另一个女人带到墨西哥，并在当地中国使馆做了介绍，以后居然在众人面前把她当作夫人。但我认为这个女人是冒牌货。我才是顾维钧的夫人，还是他孩子的母亲。”

这当然也不是真相。

1958年，他们在法律上解除了婚姻关系，在那之前他们分居了许久。她和顾维钧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姐姐黄琮兰的葬礼上。

“不管怎样，他还算顾及体面，没有带那个女人前来。我们说了话，他说他为我姐姐感到难过。我想这是由衷之言。他身体看来还不错，除此之外，没引起我任何反应。”

她没提他们离婚的更多细节，不过倒是提到她许多挚友的婚姻情状。

这些挚友都是英美人。她最钦佩最喜爱的一位朋友是马乔里·波斯特，结婚四次，第三任是丈夫乔·戴维斯，为了能得到这位丈夫，她付给对方前妻一百万美元。不过就算如此，婚姻也未能长久。

她在华盛顿的一位好友与一位富翁结了婚，婚后发现丈夫与另一个女人同居。这位朋友伤心之下，找黄蕙兰拿主意。

黄的建议是“他对你和孩子都不错。你年纪不小了，他也同样。他不想离婚，这不过是些寻欢作乐的举动而已。睁一眼闭一眼吧。

对方听从了，后来一切相安无事，富翁又回到了妻子身边。黄感慨：“当你置身于事外，就能变得挺聪明，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大概是对自己婚姻的感慨。

她和顾维钧夫妻多年，育有两子，风风雨雨经历不少事情，“假如我年轻时学得更明智、更世故些，我可能就会容忍顾维钧对某种女人的诱惑，把它视为小事一桩而不去计较了。”

可惜人生没有假设，纵使心不甘意难平，也只得踽踽前行。

盛宴必散，这位时尚教母，暮年时至少在传记中依然保持了好看的姿态。

没了仆人，她学会了用洗碟机，学会自己做菜。

珠宝被抢劫，孩子建议她将珠宝卖掉，她说：“我的珠宝并非代表我的财富而是反映我的个性。”

许多年过去了，她珍藏的珠宝世人大都不知其踪，不过她掀起的时尚似乎远未过时。

20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她数次入选为美国Vogue 杂志的最佳穿着女性。

2015年，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举办“中国：镜花水月”慈善舞会及展览，展出了一件旗袍，那是黄蕙兰1976年赠送的礼物。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却又总有传说在风中飘荡，恰如那些张扬与激情，那些渴求与无奈，那些不甘和释怀，并不曾从大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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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洋风：爱生活，爱写作，寻寻觅觅，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