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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爱在荒烟蔓草的时代

01

王蒙曾经为丁玲叫屈,在全国掀起张爱玲热的时候,我深深为了人们没有纪念谈论丁玲而悲伤不平”;研究张爱玲很多年的陈子善则评价丁玲的小说,“丁玲能在作品中提出女性的地位”。

他们在肯定丁玲的才华,但同时是否也传达出这样一点意味,丁玲其实和张爱玲一样是个特立独行、引人注目的女子?在那样一个时代,大多数女子,或者都像朱安一样平凡,被缠了脚,没有机会走向广阔天地;被剥夺了学习资格,不能认字读书,一辈子只是个“睁眼瞎”,但张爱玲不是这样,丁玲不是这样,尤其是丁玲,很年轻时,她就漂泊在北京,追寻着梦想。

02

丁玲在北京学画的时候,认识了胡也频。那时的丁玲住在西城通丰公寓,住房窄小,她虽有梦想,但远离家乡,思念早逝的弟弟,且前途茫茫,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道去往哪里。一个勇敢女孩如果迷茫了,那这个女孩在男孩眼里,不仅更有魅力,而且还很容易激起他的保护欲。胡也频心疼丁玲,有一天,他送她一束黄玫瑰,纸条上是,你的一个新弟弟所献”。

但丁玲却无法将自己的心交给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青年,这是一个曾经预言“萧红绝不会长寿的”的女子啊,她看男人的眼光一定很敏锐,可是胡也频让年轻的她苦恼了。她想起鲁迅先生的《伤逝》,认为鲁迅先生能帮她解决问题,于是向鲁迅先生写信,希望得到他的指点,但鲁迅先生当时正和现代评论派交锋,没空理她。于是,她选择了逃避,从北京回到了常德。

03

没想到,胡也频也追到了常德。他站在她面前,身无分文,却眼睛闪亮,满腔热情。丁玲感动了。他们一起回到了北京,在北京香山寺住下。两颗年轻人的心,很快进入热恋,尽管生逢乱世,日子窘迫,但因为有了爱情的加持,两人的生活就如安徒生笔下的王子和公主的童话。

胡也频的梦想是做中国的雪莱,丁玲则写小说,但是赚不来多少钱,有时连吃的都没有了。这个时候,他们就会一起下山,典当衣物,半路上看山看云,直到星星遍布天空。或许每一对热恋的人都曾有过这样的浪漫,比如萧红和萧军,其实也有过嘻嘻哈哈快乐地过日子的时光,那样的时光,虽穷,心里却甜蜜,但随着他们在文坛上的声望越来越高,稿费越来越多,不再为吃一碗面而攒上几个星期的力气,感情就越来越生分了。丁玲和胡也频没有这种考验,他们面对的考验是,不知何时生活里忽然闯入了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就是湖畔诗人冯雪峰。

04

冯雪峰外貌并不占优势,看起来像个乡下人。丁玲认识冯雪峰起初是为了学习日文,好以后到日本学习,但和冯雪峰谈论文学时,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这种感觉张爱玲和胡兰成恋爱时也曾有过。真正精神自由的才女们爱上一个男人时,会直接跨过世俗的郎才女貌、地位金钱,单纯被一种叫做博学的东西吸引,或许她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知音,思想倾泻时的一个河床。

丁玲知道这不对,因为她身边还有一个热情的胡也频在。但怎么办?就是动心了,就是爱上了。张爱玲说,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两个女人,那也就意味着一个男人一生不会被一个女人牵绊,即使某些时候,两人白头偕老牵手一生,但或许仍有不可知的秘密,就如孙频的某个小说,一个教授,看起来和夫人甜甜蜜蜜,唯有他知道,他曾多少次有冲动想离婚,奔向他爱的女人。女人也一样吧。丁玲无法拒绝,一面和冯雪峰亲近,一面也不想放弃和胡也频的感情。

05

她曾尝试着让冯雪峰离开,但冯雪峰真的离开,到了上海,丁玲又痛苦万分,也追到了上海,胡也频随后也追到上海。无奈之下,丁玲提出三人一起生活,看看天选,于是他们到了杭州。

热情似火的胡也频受不了爱人和别人的“柏拉图”,他跑回上海,找好朋友倾诉。好朋友鼓励他,不应放弃心中所爱。胡也频隔天又回到杭州。丁玲看见了胡也频的痛苦,她选择了让冯雪峰离开。后来她和别人坦言,“这在我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局面。虽然我深深地爱着另外那个人,但我和也频也同居了许多时候,我们彼此有一种坚固的感情的联系。如果我离开他(胡也频),他会自杀的。所以我决定使他(冯雪峰)非常悲哀,所以我终于不得不拒绝和他见面,把关系完全切断。我仍和以前一样爱他,但把这个对他都保守了秘密,退回了他全部的信”。

06

爱在荒烟蔓草的时代里,或许都有一段迷惘的时期,你知道心之所向,但限于种种现实情况,只能理智地选择原地不动。有时候,那种站在原地不动之中,其实藏着一片波涛翻涌的海,你晚上被溺在那里,但白天出来,你依然是个热情洋溢乐呵呵的人。丁玲对冯雪峰的思念在她被抓入狱,大家以为她已牺牲,由冯雪峰出面发表的丁玲的《不算情书》的情书达到高潮。

这篇《不算情书》有这样的句子,我望着墙,白的;我望着天空,蓝的;我望着冥冥之中,浮动着尘埃,然而,那些东西因为你,因为我们的爱变得亲切。我睡在石栏上,心跑得很远……”,

冯雪峰离开后,胡也频曾短暂地在济南教书,丁玲对他很是思念,天天写信还不够,又追到济南。他们一直在一起生活,直到胡也频在上海龙华荒郊被国民党惨杀。丁玲在胡也频生前,对这段感情的处理,让胡也频一生无憾,让他们的爱情纯粹完整。至于后来种种,又当别论。

作者:樵髯:喜欢红楼及一切有趣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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