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墙盖屋,需要扎脚手架,沂水人很直白的称呼为“扎架子”。
架子扎在墙跟下,随着墙垒砌的越来越高,脚手架上的作业平台也需要抬高,比如说拿山墙时就得抬高三两次才行。
作业平台的木板铺在横担的梁棍上,梁棍的一头搭在架子上,另一头插在墙体留出的一个孔洞里,这样的孔洞叫“架眼口”。
因此四面子墙上都会有架眼口。
墙垒完了,也披了屋顶、粉刷了墙,架子就拆了。
但拆架子的同时,要塞架眼口。
找块石头把个窟窿眼塞住,想想就是简直得简直唾手可得,拿来好不费功夫的事情。
可这是石匠作的师傅考验徒弟是否能出徒的一个重要方法。
“***,你去找块石头塞塞架眼口去”,师傅这么安排。
***心头一凛,忙不迭地去找合适的石头。
石头大了肯定不行,拿上去塞塞太大,在众目睽睽中轮着手锤子砸角去棱的,丢人现眼;太小了,一下子放进架眼口看着很保险,有人会嬉笑说得多找几块塞(sa去声音)子、多糊几把泥。
弄得架子上的年轻徒弟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下不来台。
师傅不吱声,直起身来拍拍腚,头都不带转地就踅摸一块扬手飞上去,正尴尬的土地稳稳接住,一下塞到架眼口里,不大不小,合适!
还没出徒啊,又得学几年。
由于架眼口是垒墙是预先留下的,因此比较规整,和一般事后硬掏出来的窟窿不一样,就是塞住泥起来,也因为太规整的泥缝而很容易看出来。更有甚者一些村里的房屋架眼口就直接苍白地存留在那里,黑黢黢的像是黄皮肤上长了几个痦子,不瘆人也不怎么好看。其实留着架眼口实属无奈之举,麦草屋顶过个三年五载就得重新披啊。
可上良峪村的青石头房子,还愣是一眼不大好看出架眼口在哪里。
垒墙的青石头大小差不多,薄板居多,相互搭叠,勾连交通,墙缝里嵌的是砂浆白灰,像是龙泉青瓷的冰裂纹,貌似无规律间却富余动感的韵律。
见到笔者好奇,一位闲坐阴凉地的大哥也站起来帮忙寻找。仔细辨别半天,才犹豫不决地指出架眼口可能在的位置,但随即又被自己否定。因为像他说的符合“上一块石头比较平整,搭在下面两块石头顶上,下面两块石头当中有块也比较平整石头”的条件的地方能随手指出好几处来。
从不好找架眼口这点小小事相,真可能谓之知微见著。首先这是精于匠心,不管是能出徒的土地,还是石匠师傅的亲力亲为,他们都关注把这么个留着就有点缺憾的地方修理平整,而且是不着痕迹,一面墙在视觉上成为了一个整体,还留不留这些架眼口,在数学分支中的拓扑学的区别可大着呢!
其次就是老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心里有底。要是再就像是草屋子一样,三年五年的就得倒换麦秸黄草的,那不留下架眼口怎么搭脚手架,到时候再现挖么?不现实。而用上了水泥瓦、灰瓦、甚至琉璃瓦之后,三十年二十年的不用折腾,偶尔哪里坏了瓦片、烂了笆,倚墙搭个梯子就上去拾掇了,省工省时。
都说美来源于生活,反过来讲生活是低于美的,通俗点说就是现实的相当多的迫不得已让我们没法臭讲究。而只要是这些迫不得已让我们的老百姓能透点气,那么美的胚芽自然会试着从厚重的石头板下努力探出头来。
上良峪村看不出架眼口痕迹的房屋,就是个很好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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