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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专访】高建群:被捆绑在小说柱子上的浪漫诗人(下)


  高建群,男,汉族,1954年1月出生,祖籍西安市临潼区。新时期重要的西部小说家,国家一级作家、陕西省文联副主席、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享受政府特殊津贴有突出贡献专家,国务院跨世纪三五人才。高建群被誉为浪漫派文学“最后的骑士”。16年前,他的《最后一个匈奴》与陈忠实的《白鹿原》、贾平凹《废都》等陕西作家的作品引发了“陕军东征”现象,震动了中国文坛。

  代表作有中篇小说等19部,长篇小说《最后一个匈奴》、《六六镇》、《古道天机》、《愁容骑士》、《白房》5部,散文集《新千字散文》、《东方金蔷薇》、《匈奴和匈奴以外》、《我在北方收割思想》、《穿越绝地》、《惊鸿一瞥》、《西地平线》、《胡马北风大漠传》等8部。其中,长篇小说《最后一个匈奴》产生重要影响,被称为陕北史诗、新时期长篇小说创作的重要收获,该书并在台湾地区以繁体字竖排版分别重版。另外长篇小说《愁容骑士》在台湾再版。作者新近出版的《胡马北风大漠传》,亦被认为是一部重要著作。批评家认为,高建群的创作,具有古典精神和史诗风格,是中国文坛罕见的一位具有崇高感和理想主义色彩的写作者。

  高建群:被捆绑在小说柱子上的浪漫诗人

  李 东

  文学的崇高感已经丧失殆尽

  李 东:您曾写过一篇题为《对中国文坛深深的失望——写给世纪告别》的文章,里面谈到“全盛的文学时代,须由三拨人构成,即一流的作家、一流的批评家和一流的读者,现在这三拨人都不怎么样。”十多年过去了,您的看法有改变吗?

  高建群:没有任何改变,而且比起十多年前,文学更加走向堕落。文学被权贵绑架,被金钱绑架,被世俗文化绑架。文学的崇高感已经丧失殆尽了。

  美国小说家海明威,当别人问他当时美国文坛谁是大师时,海明威长叹一口气,说,伟人们都已死去,我现在是和XX生活在一起。现在我们觉得文学还不错,关起门来自我陶醉,评个什么文学奖,但是文学的那种庄严感,那种恢弘气度,那种古典精神,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我们不说和欧美文学比、和非洲比,就是和日本、印度、韩国这些我们近邻的国家比,也是输。我们的文学已经沦落到连中国足球都不如的境地了。

  李 东:当时文章中您写到“我们没有好的评论家”,您如何看待文学批评?

  高建群:一个好的批评家应该是一个火炬手,他能随时引导文学走向,当文学偏离为人生的主旨以后,他马上来矫正,向作家提出警告。典型的例子就是别林斯基,当果戈理写出《死魂灵》的第一部时,别林斯基在他的《现代人》杂志上宣告:俄罗斯一位天才作家诞生了,让我们做好接受他的思想准备。然后俄罗斯文学的第一个长篇小说巨匠果戈理诞生了。当许多年后,果戈理写出《死魂灵》第二部的时候,别林斯基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他说我们的天才小说家,已经沦落为沙皇的一个帮凶、一个现行制度的帮凶,站在了人民的对立面,他已经不是艺术家,而是成为艺术的敌人了。果戈理听到这话,哭了,他把他的《死魂灵》第二部付之一炬。

  当然这一切都会改变。时代要发展,文学要发展,文学批评也必然会发生改变。

  李 东:对于陕西文学的评论,众说纷纭,作为资深的省作协副主席,您如何评价当前陕西文学现状?又有什么建议或者期许?

  高建群:我怀着满腔地期望,希望文坛新势力的崛起。我记得我在七八年前的那一次省作代会上,记者采访的时候,我就给他们在笔记本上写了这么一段话:我们这一代人行将老去,这场宴席,将接待下一批食客。我现在还是这个观点,希望年轻的一代能够成长起来。

  我记得在太白山那个读书班上,当时在座的有很多有名的作家,年轻的作家四十多岁五十多岁,也很有成就的。但是我在会上不客气地说,比如有人采访问我,陕西作家在你们之后现在谁还有希望,我没有提到你们,你们有怨言。很多人我都话到嘴边了,我不敢提,为什么呢,我觉得你们身上还缺少点什么东西。缺少啥?后来我也在想,就是缺少一种大格局,一种文学的大格局,人生的大格局。如果有那一点,你们很快会就从卡的那个地方出来了。你们现在都是写个小说,写的还可以,可读性还不错,销量也不错,在社会上也有一定的影响,这样你就成功了?了不起了?不是的。大艺术家,他就像是狗熊从森林中一路踩过去,他就是不管哪个大树碰倒了,灌木碰倒了,他无所畏惧,他就一路走过去,像一个行吟诗人一路走过。你们缺少这种大气度。

  咱们这些年轻作家的优点是,能够吃苦,特别能吃苦。有的人,就像那个寇挥,为了写作生活上省吃俭用,我听了很感动。在寇挥这样的作家面前,我说那些招摇撞骗的,招摇过市的那些人,他们应该脸红。寇挥这样的作家还不少,像高鸿这些都不错,包括杜文娟也在努力写作,一会儿跑到西藏,一会儿跑到高新区,这都是不错的。就说是,一定要像一个文化人那样活着,不要咱有点成绩了,给你一个小官员让你做着,你把你真的当做官了,不是的,官员根本不认可你,官员们只是把你们拿来当作点缀。他们根本不是,拿你来作同僚。总体来说,陕西作家还是很好的。陕西作家一个是能吃苦,再一个是有扎实的生活积累。我记得就是1991年5月23日,中国作协1991年的年会是在延安召开的,当时中国作协的党组书记山西作家马烽在会上说,我对山西的作家说过,你们要注意黄河这边的陕西作家,陕西作家比你们的生活底子更厚,更能够坐下来,所以大作品有可能在陕西出现,紧接着《最后一个匈奴》就出现了,接着《白鹿原》、《废都》、《八里情仇》、《热爱命运》都出现了。所以一定要有生活积累,这一点是陕西作家最可贵的东西,陕西的作家是很厚重的,很憨厚的,就是像牛一样耕耘。

  柳青生前说过一句重要的话:有一天,写不出东西了,收起你的笔,做一个与世无害的好人,也算是对社会的一种贡献。柳青的这话,总是叫我时时警策,叫我永远夹着尾巴做人。

  这两年我参加陕西省作协的活动多一些,主要原因是常常想到那些前辈作家对我的提携。柳青、胡采、王汶石、杜鹏程、李若冰、王丕祥等等。我常常想,前辈作家当年是怎么对待我的,我现在要以他们为榜样,对待后起的作家朋友。

  我的文字有我的血在流淌

  李 东:在“键盘写作”成为写作趋势的当下,“手稿写作”显得难能可贵。您还是一直坚持手稿写作吗?您对网络文学如何看待?

  高建群:我有几次机会可以跟着老婆和儿子学习,可是当时忙于写作,就没有跟上学,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就是世界的另一半对我是漆黑的,我现在体会到这点。后来在儿子帮助下,他买了手写板,我用手来写,虽然慢一点,写长的不行,但可以用手写板来写短一点的。我可以发短信,我还有微博,我今早上就连发了两个微博,我早上一起来,我说:“古人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于我何”,这意思就是说早晨我扛起锄头,扛起镢头上山劳动,晚上我回到家里,脱裤子睡觉,帝王的力量虽然强大,对我来说又有什么作用呢?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咱们各干各的事情。这一发,大家都说好,就是有这种感觉。

  我的思维还是很活跃的,我的这种雄厚力量,这种知识积累,这种阅历,如果让我在网络上发起威来,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如果将来的话,大家可能在网络上发现一个力量出现,那么可能就是我。现在我还是手稿写作,就是写长篇,就是坐在那里,喝着茶,抽着烟,拿着笔就像在那里给人类写遗嘱那种感觉,那字写出来是我的字,不是新华字典的字,也不是时间上的字,也不是键盘上的字,我的字,每一个都有我的血在流淌。可能写短一点的东西我在网上,拿一个手写板。最好的是他们谁写的,我拿手写板在网上给他们改动。

  最近咱们陕西做了一个“大美陕西”的专题片,我让他们传过来,在家里拿着手写板给改了一遍,那个出来反响是相当好的。省外宣办要出一个“丝绸之路”的书籍,我给他们写了一个前言,我觉得写的很棒,这个前言可以拿来放到课本里面当范文来读。

  李 东:“键盘写作”的趋势化,让作家手稿显得尤为珍贵。近年来,网上不断爆出有人拍卖名家手稿的事情,引起轩然大波。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您的手稿是如何保存和处理的?

  高建群:我的手稿基本都还在我的家里。那一年,台湾来了一个拍卖商,想收走我的手稿,他想把“文学东征”几本书的手稿都收走,他来找我,谈价位谈得很高,想150万收走,我当时也没有给。后来现代文学馆,来了三次要我的手稿,我都没有给,我说我的写作是我的个人行为。后来他们要我的《大平原》的手稿,我说如果这个能获个什么奖的话,获奖结束后,颁完奖,我把我的手稿,还有我的四十幅《大平原》的插图举行个仪式,一块送给他们。后来我说你们也没有给我获什么奖,这也与你们无关,这是我个人写作,他们也没能拿走,现在还在我的文学馆展着。所以我的手稿基本上都在,我也不赞成拿去拍卖,如果你写小说想着手稿以后拿来拍卖,那样你的小说肯定是写不好的,而且别人会嘲笑你:你是没有吃的还是没有喝的?手稿对我来说就像老婆孩子一样珍贵,我不可能把自己老婆孩子拿到拍卖市场,头上插个草标去拍卖,那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至于人死了以后,人们为了纪念你,办个什么慈善活动,把你手稿拿去拍卖,那是另外一回事。

  李 东:前不久,湖北省作协主席方方发微博,对某诗人“跑鲁奖”进行揭露,一时成为网上热门话题,您知道这件事吗?您如何看待当前文学评奖,又如何看待自己的作品获奖?

  高建群: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发言权,因为我很少获奖,好像有些人成了获奖专业户,只要有个奖,他就能获,我的话,很多奖我都不知道。我也不热衷评奖,而且我有一种担心,对评奖这件事本身的担心,每一次的评奖,都可能是对文学的一次深度伤害。评出来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然后说这就是当下中国文学的高度,这是值得怀疑的,真正的好作品被挤到圈外,又是一种伤害。

  我和一个老作家谈过,他谈了一句重要的话,他在台上的时候不敢说,退下来后才给我说:新时期以来,中国文学每况愈下,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评奖引起的。大家都是为评奖去的,然后就有成篇的作品,为时局服务的作品,这样的作品占了上风,大作品出不来。不光是文学评奖,还有其他艺术门类的,比如电影、戏剧等等各个方面。

  方方我也算比较熟悉,但是她说“跑鲁奖”这事,我不太知道,也不关心,我不希望一些寻常小事来打搅我的清净世界,所以也没有必要去听。世界上所有发生的,都是应该发生的,有些人人家跑了,跑成了,一天招摇过市。他哄文学,文学也哄他,完了到最后,要不了十年八年,这个时代就把他遗忘了,他成为了笑柄。

  这是一个愉快的下午。“高看一眼工作室”里,一壶茶、一支录音笔,聊文学、聊生活。

  高老师以具有亲和力的陕西方言侃侃而谈,让我再一次近距离感受到,文学前辈对待生活的谦逊和对文学创作的大境界。

  在陕西这片文学沃土,有一大批优秀文学创作者,更值得尊重的是,一些作家远离文坛浮华,“任凭外界风云变幻,我自岿然不动”,静心创作,默默构筑着自己的文学殿堂。或许他们正在被发现,他们已经被发现。

  栏目责编 阎安 马慧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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