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绍平|书会余话

作者：朱绍平

五月十五日，上午九时不到，收到老戴微信：“我在北戴河休假，明天趁机到杭州看歌剧。十七日中午在徐馆聚聚，盼公光临。”我见微信后马上回复：“好的，谢谢戴兄！”

2023年5月17日在杭州徐志摩纪念馆合影（左起：子张老师、沈文冲老师、戴建华老师、朱绍平老师和罗烈弘馆长）

我以为老戴是十六日晚上看歌剧，这天从北戴河到杭州，长途奔波一定耗时耗力，到了杭州，肯定有人陪他看演出，看演出之前，少不了用点简餐。所以，十六日全天，我都一直没有与老戴联系。十七日早上，六点半不到，收到老戴微信：“上午在徐志摩纪念馆，公可先来馆聊天，中午一起干杯。”我回微信：“好的，戴兄大约几点过去？”“十一点左右可好！”“好的，十一点见。”

同一天，上午七点过一点，收到罗烈弘君微信：“昨日戴公来杭，想约您今天中午一聚，想他应已经和您联系过了，烈弘一会去订个位置，然后发定位给您，辛苦您走一趟，中午见！”我回微信：“好的，谢谢！老戴已经与我联系过两次了，约好中午十一点见，谢谢弘兄！”

（一）

收到戴建华君的微信，我的确很高兴。我与戴兄虽然只是见过一面，就在罗烈弘君承办的全国第十九届民间读书年会上。有些人，你交往了多年，你就是没办法走近他；有些人虽然只接触了一次，却会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老戴就是属于这后一种人。

我欣赏老戴的底蕴深厚，国学功力扎实，更爱读他一日一发的《日读书志》，可谓才高识远，信腕信口，皆成律度。十九届民间读书年会上，我仅参加了一天的活动，却与老戴围座一席，喝了三次酒，耳习目染，受益匪浅。

十九日中午，我与稼句兄、建华君同席，其它桌上喝酒不多，算我们这桌喝酒的人最多，加上烈弘君陪在席上，气氛就格外热闹。即便下午还有活动，因是头一天大家先后报到，不在一个时间点上。济济一堂开席，这顿午餐算是正式的年会开幕酒会了。我的右手边是稼句兄，左手边是戴建华君，与稼句兄是老朋友了，与建华君却是初次相识。经稼句兄推介，我与建华君互加微信。酒过三巡，渐入佳境。得知建华君也是体制内的身份后，我们的话题自然就越聊越投机了。当得知他是北京顺义人时，我们的亲近感又增加了一层，因为我闺女是顺义小伙的媳妇。

餐后，我送稼句兄到他的房间休息，稼句兄让我在他的房间休息一会即可。我怕打扰稼句兄休息，加上我家离酒店不远，就回家午睡了。午睡起来，打的等了老长时间，等我赶到酒店十五楼的贝多芬厅，会议已经开始了。会上的概况，众多书友均有较详尽的描述，我这里就不细述了。

年会晚宴现场

但凡会议活动期间，会有一个惯性动作，即中午坐那一桌，晚饭还会不自由主地坐在同一个位置。晚餐时，大多又是中午的原班一席人，其中最活跃者还是稼句兄、烈弘主人等几位。我与老戴还是紧挨着，因为有了中午的交流基础，晚上的话题就更加宽泛了一些，我的酒量不大，酒风向来不差，话语投机，人就容易放开，酒量较午餐时自然更胜一筹。

戴老师主持“民家藏书何处去”沙龙

餐后，老戴尚要主持主题沙龙活动，虽有浅尝辄止之心，无奈情怀使然，也有微醺之态，但恰到好处。晚上老戴主持的谈话节目，话到七分，言辞婉约，取得圆满成功。在徐志摩的高大画像前，老戴侃侃而谈之际，我却偷偷溜到边上的书屋，选了三本自己喜欢的书，一本是《做蝴蝶梦》，流沙河著、吴茂华老师编的流沙河手书楹联集萃，一本是王先霈的《问学日记》，还有一本是徐志摩的《轮盘》。

《做蝴蝶梦》本馆有售

《做蝴蝶梦》是这次年会的重要推荐作品，且吴茂华老师亲自参加年会，并为所售之书全部签名。据说，昨天晚上吴茂华老师带了一批，是专门送给与会书友的，因为昨夜主题沙龙活动时，不一会儿就送光了。我因为参加老领导的一个聚会，抽不开身，所以错失了机会。看来，今后参加年会活动一定要积极的先锋派。原来龚君明德兄答应他要买一册送我，我想他平时送我书就够多的，这次就不让他破费了。我一直坚持写日记，《问学日记》自然是我喜欢的书。至于徐志摩的《轮盘》，十多年前，我曾于孔网上购得一册一版一刷的民国版，但一直怕破坏了品相而未及细读，这次看见有重印本，正好买回去好好读读。

从徐志摩纪念馆结束主题沙龙活动后，烈弘君又热情地招呼大家往隔壁的新亭记吃夜宵，呼拉拉去了一大帮，差不多坐满了一大圆桌。大家谈兴与酒意俱浓，杯来盅往，情谊交融，书友加酒友，无论新朋老友，一派其乐融融。老戴刚刚主持完主题沙龙活动，任务完成一身轻，喝酒的架势与气度，明显比晚餐时放开了一些。我抓住机会请稼句兄和老戴在印有“第十九届全国民间读书年会特醇陈年高梁烧”的标签上签下他们两位的大名，我戏谑地说道：“大家一定要把两位签名的酒带回去，再过二十年以后，可以拿到拍卖会上拍卖啊！”

窗外华灯闪烁，室内气氛热烈，推杯换盏，高潮迭起。不知不觉，“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颓然乎其间者”，我已醉也！多亏夏春锦君送我回家，还帮我背回一袋书和两瓶高梁烧，是烈弘君专门为年会量身定制的特供白酒，修长的方形酒瓶，镀金的瓶盖闪闪发光。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匆忙之中，竟然把老戴的书袋背回家了。我又请爱人驾车，专程载着我把老戴的一袋书送回酒店，并给老戴发了微信：“昨天晚上很开心，只是喝高了。刚才把你的一袋书，放在酒店的前台了，请报你的大名即可。”

会议安排，这天上午是组织与会代表参观良渚博物馆，我送书袋过去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回到酒店，过一会，就收到老戴的微信：“昨天尽兴，欢若平生。期待下次相见。”过了一段时间，又收到老戴微信：“包已取。检包中小袋，有书三册，非我所有，想是你的。我们明早离杭，今晚移步再喝一杯如何？如不方便，书交烈弘转你。”还拍照发上微信，就是我昨晚在徐馆买的三本书《做蝴蝶梦》《轮盘》《问学日记》。我回微信：“这三本书是我昨天在纪念馆里买的，请交给罗馆长吧。昨天晚上喝高了，今天就不过去陪你们了，抱歉抱歉！”

傍晚时分，刘方君致电于我，说要给我送几本书和一些西溪杮子过来，我就请他把那三本书给顺带回来了。来回“摆渡”了三趟的《做蝴蝶梦》《轮盘》《问学日记》，终于“完璧归赵”了。我平时写画，习惯于取材于实，不喜凭空信笔。画作《杮杮书香》的灵感，最初就来源于刘方君送的杮子也。

（二）

这次老戴专程来杭州看歌剧，当我要送他《朱敦儒词赏鉴》时，他说：“上次年会时你已经送过我了，《朱敦儒词鉴赏》的书评都已经写过了。”我这个人，经常会犯这样的毛病，送人书总不习惯记住送过的人，结果，常常遇到人家说：“上次你已经送过我了。”闻此，我唯有低头嗫嚅称是。

朱绍平老师书法赠罗烈弘馆长留念

我虽然爱读老戴的《日读书志》，因为平时看微信时间不多，常有遗漏也是在所难免。当时来不及细问，老戴回京以后，我开始写这篇小文，忽然想起老戴说过的话，赶忙翻看老戴的微信，终于查到了。为了完整起见，请允许我当一回文抄公，将全文录于后。

《日读书志》3151：2023年04月25日

壬寅回眸11：《朱敦儒词赏鉴》（朱悦进先生评注，作家出版社2022年06月初版初印。）

是书评注者爲朱敦儒二十七世孙；爲作序者乃同爲朱氏宗亲者朱公绍平先生，先生惠读，感篆无任也。时时繙阅，今日读竟。余尝读《樵歌》，集其句而爲二絶焉。其一曰：“自家肠肚自端详（临江仙），过险方知着甚忙（长相思）。直待羣芳零落后（浪淘沙），黄花非晚是重阳（望江南）。”其二曰：“江南春好与谁看（浣溪沙），才子佳人相见难（浣溪沙）。却共梅花依旧笑（西湖曲），爱他风雪忍他寒（鹧鸪天）。”其词风格纯一，故易凑泊。读朱公序，殊觉文与情俱，情与理存也。引汪莘《方壶诗余自序》曰：“余于词，所爱喜者三人焉。盖至东坡而一变，其豪妙之气，隐隐然流出言外，天然绝世，不假振作；二变而爲朱希真，多尘外之想，虽杂以微尘，而其清气自不可没；三变而爲辛稼轩，乃写其胸中事，尤好陶渊明。此词之三变也。”此其以所爱爲词之变体，自不待言，然要非正宗。正宗者，婉约也。又引刘克庄《后村诗话续集》卷四论放翁词曰：“其激昂慷慨者，稼轩不能过；飘逸高妙者，与陈简斋、朱希真相颉颃；流丽绵密者，欲出晏叔原、贺方回之上。”则放翁博擅多能，取衆家之长也。二者皆言及朱敦儒，要之敦儒词独树一帜，与宋世易安体、稼轩体并，号樵歌体。胡适之先生《词选》尤所看重，入选三十阕之多，且以爲词有《樵歌》，犹诗有《击壤》也。余谓其词风，盖出于坡仙，豪旷兼有清隽；其措辞，绮丽不避俗语；其意境，则仿之陶渊明也。本书注释简明，赏析晓畅。例言之，余所爱者，《西江月》词曰：“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青史几番春梦，红尘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词中“安排”一语，释爲“刻意爲之、有意追求”，措意于平常语之不易见到处，想见用心。此言不施以心思人力，与纯任自然相对爲言也。至于鉴赏语，或操之大过，如曰此词看似悲观消极，实则出于义愤云云。窃谓以现代语以解古人文辞，每多以今律古之疵也。此词于世事则顺而释然，非刻意解脱焉；在心胸而达观，非耿耿激愤也。今读而尤喜《念奴娇》一阕，词曰：“老来可喜，是历遍人间，谙知物外，看透虚空。将恨海愁山，一时挼碎。免被花谜，不爲酒困，到处惺惺地。饱来觅睡，睡起逢场作戏。休说古往今来，乃翁心里，没许多般事。也不蕲仙，不佞佛，不学栖栖孔子。懒共贤争，从教他笑，如此只如此。杂剧打了，戏衫脱与呆底。”何故？以“老来”二字欤？

诗曰：词家心境贵全真，两百樵歌曲曲新。生面自能开一代，流传犹待后来人。

读后，我赶紧在当日微信的评论区留帖：“谢谢戴公厚爱，迟迟拜读为歉！”老戴对我所作序的八字评价：“文与情俱，情与理存”，现在读来，还是觉得谬奖有余，其实不敢胜任也。老戴对《朱敦儒词赏鉴》的书评，阐述中肯公允，指出不足也是客观友善，见解独到，可圈可点。

尤其是老戴读了《樵歌》以后，集其句而成二絶，其一曰：“自家肠肚自端详（临江仙），过险方知着甚忙（长相思）。直待羣芳零落后（浪淘沙），黄花非晚是重阳（望江南）。”其二曰：“江南春好与谁看（浣溪沙），才子佳人相见难（浣溪沙）。却共梅花依旧笑（西湖曲），爱他风雪忍他寒（鹧鸪天）。” 恕余寡闻，集古人诗词以成楹联，于近代名家大师者多矣，而集一人词句以成二绝，却属鲜见了。老戴以上之尝试，实属才情彰显之大成也，不得不让人感佩不已。

我忽然想到，我一定会不揣浅陋以上面老戴所集朱敦儒词之二绝，书成条幅送给老戴，尚祈老戴笑纳为盼矣。

那天，赴徐志摩纪念馆前，我在书房里专门为老戴和烈弘各写了一幅字，并将其名嵌入其中，如果把两幅字合在一起，送给老戴的“日读书志”，不知道是否恰当：

“建瓴高屋，华夏一绝。烈烈征书，宏宏伟业。”

（三）

全国第十九届民间读书年会以前，虽然同在一个城市，我却还不认识罗烈弘馆长。因为夏春锦君的介绍，平常时不时会收到封面鲜艳的《太阳花》杂志，每期读完，都会妥妥地收进书架一角，与《开卷》《梧桐影》《问红》等列立一排，读书之余，伫足视之，俨然一道民间读书刊物独特而别致的风景线。

烈弘君凭一己之力，于去年十一月全国第十九届民间读书年会以后，我打心眼里佩服这位粗犷帅气而又文质彬彬、勤于经商又热衷书卷、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笑容的徐志摩纪念馆年青馆长了！也因为这点，自年会以后，与烈弘君的见面频次明显增加，不到半年，前后已经见过三次了。

第一次，是去年十二月十七日上午，徐志摩纪念馆举行“三师工作室”揭牌仪式，我受邀赴会。因临近元旦，我给烈弘君带去两个大大的福字卡，还带去一件书法卷轴，内容是“像热爱读书一样热爱女人，像热爱女人一样热爱读书。龚明德先生嘱书。壬寅冬月绍平。”，这是龚君明德兄在第十九届全国民间读书年会上发言时的“金句”。会后，他怕我记得不全或不够准确，又专门找一张白纸，很认真地将这两句话书写一遍，让我回家后方便时专门给他书写后寄给他。我觉得“金句”挺有哲理，就很认真地写了两幅。装裱以后，一轴快递给成都龚明德兄，另一轴就送给罗烈弘馆长留作纪念了。

朱绍平老师赠送《柿柿书香》图

同时，我还带了一轴《杮杮书香》图，画上题有打油诗：“罗馆只身承办，书会空前绝稿。云裳羽衣翩然，雅聚咸集长少。特制佳酿醇粹，事事书香真好。大运河畔再聚，已成明年腹稿。十九届全国民间读书年会在杭成功举办，实属不易。收获书友所赠大堆书籍，还有刘方君之西溪杮子，感慨良多，一言难尽，特写画记之。壬寅小雪后三日绍平漫识于湖上书蔬鱼堂。”自我感觉，画得还算用心，题跋也不算短，算是完成递交年会书稿汇编文章的任务了。

那天的揭牌仪式后，罗烈弘主持座谈会，王用均、章胜利、王济民、子张诸先生先后发言。会后，大家往新亭记午餐，让我有幸认识了更多的读书朋友，又收到了许多书籍，有王用均先生赠送的《文澜》（二○○二年第三期）、章胜利著《一个开杂货铺的人》《旗袍服饰与文化》，宣伟强的《弘一论稿》等，当然还有亮丽橙黄、鲜艳湛蓝的两册《太阳花》杂志，虽然上个月读书年会上刚刚收到过这两本杂志，但我还是再次将它们轻轻置于铁灰色书架上，与上次的那两册并行而列，民间读书刊物的风景线，一下子又亮眼了许多。

第二次，是上周六的五月十三日，感谢宁文君的邀请，在中国丝绸博物馆的晓风书屋，我有幸参加《此心安处：扬之水子聪合写小品》画展开幕式。那天下午，我又遇到了烈弘君，烈弘君与我聊天时提出，让我为十九届年会书稿汇编再写一篇文章。我说，上次的书画已经表达了我要说的话，加之那次年会上，我是迟到早退，心里实不敢再写了。我原以为烈弘君只是客气客气而已，也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第三次，就是五月十七日，中午时分，我按约定来到徐志摩纪念馆，踏进馆门，看见老戴与一众俊男倩女围坐外屋一桌，像是在开会，后来听老戴说，是与甘肃省歌舞剧院正在谈一个新创歌舞剧项目事。穿过书店的书架，子张、罗烈弘、寿勤泽诸君，正在靠窗的桌子上聊天。桌上，人前一杯绿茶，缕缕清气飘逸。寿社长正在给几位送书签名，因为带的书不多，寿社长让我在微信上留下我的快递地址，他回去后给我补寄上。

2022年12月17日朱绍平老师和罗烈弘馆长在徐志摩纪念馆合影

稍坐片刻，大家便往烈弘君已订好的包厢用午餐。寿勤泽社长因为中午还有一帮朋友需要他去安排，他就不参加中午的聚餐了，他带来的越王醉就留给我们了。到了酒店包厢，听老戴说，自新冠康复以后，他的酒量大为退步，我一听心里宽松了许多。但没有想到，随着沈文冲君到来后，大家的兴致越喝越来劲，最后，在老戴的提议下，老戴、子张、文冲、烈弘与我等五君，竟然把两瓶高度的白酒全部喝完了。整个酒店仅剩我们这一桌，时间也超过下午四时半了。服务员多次上门，友好协商让我们离去，说是晚上已经订座，服务员还要过来打扫整理保洁。要不，借着酒兴，我们可能还会一直坐着喝茶，继续海阔天空地聊下去。

移步徐志摩纪念馆喝茶时，沈文冲君签名送我他主编的《毛边本情调》。翻看书的时候，又让我想起，刚才，在酒席上，酒酣耳热之际，烈弘君倒满一杯白酒敬我时，眼里满满全是真诚：“朱老师，你还是写一篇吧！”沈文冲君也在一旁鼓劲劝说：“既然烈弘兄这么诚心，你就写一篇吧。但要给绍平兄留出一定的时间哟。”于是就有了上面这篇“书会余话”的文字了。

“第十九届全国民间读书年会”合影

作者简介

朱绍平，男，汉族，1959年3月生，浙江义乌人，1985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76年10月参加工作，研究生学历，现任浙景协副会长。

曾任浙江省人大民族宗教华侨外事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省人大常委会外事工作委员会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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