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村庄：甄家疃、上里庄、石牛峪 行走时间：2018年3月底至4月初
【黄石山惨案村庄行之四】
土匪破了瓦屋山
瓦屋崖是一座山，当地也叫瓦屋山。还有俗语发音做“瓦鼓崖”，所谓“瓦鼓”，就是不周正，七凸八凹的形状。
瓦屋山从西面看还算顺溜，还有着双崮奇景；而从它的南面、特别是东面看上去，确实不怎么板正，山顶高高矮矮不说，山围凸凹曲折、旁逸斜出，确实是“瓦鼓”的不轻。
据说，瓦屋山上很早就有石头围子，应是清朝咸丰、同治年间附近村民为防“毛子”而修；民国年来，费县、峄县、兰陵等蒙山土匪四起，附近村民又加修整理，成了防“光棍”的山寨。
但是悲催的是，这个山寨，曾经被土匪“破了”，一度成了“匪窝”。
这次本想到瓦屋崖山上走走，可是想到九十年前土匪在上面的种种不忍目睹的恶行，我还是怕了，真的不敢上去。
关于“光棍”如何破了瓦屋崖，如何又被杨虎城部队剿灭，山下村庄的人们，已经大多说不清楚；但是，许多老人从传说中，还是说出了“杨虎城部队”、“薛司令”乃至光棍头子“李朋均”等相关的人名和模模糊糊的旧事。
《沂水大事记》载：“1929年，本年 沂水土匪猖獗，股匪石增福、李朋均等经常拦路抢劫，绑架人质然后到境内西部山区勒索赎票钱财。官府无法，曾请赣榆县民团司令薛家斌率５００余人来沂剿匪，结果被土匪打得大败溃逃；百姓公推代表同官府请求杨虎城将军，杨将军先派一连兵力进剿，遭受重创，牺牲官兵３０余人。杨虎城极为气愤，继派一团兵力赶往包剿。在西部下里庄附近瓦屋崖将土匪击溃，战斗结束，县长派员将烈士遗体接回沂城，安放在西门外沂河岸边，立碑纪念，碑正中是“碧血鲜花”四个大字。”
瓦屋崖土匪，是1929年正月二十五打开的山寨占据这儿的。
这股土匪，头目叫李朋均，本是跟着刘黑七占了莒县城。
1929年正月初，杨虎城带部队到莒县剿匪。正月十二在大店开战；正月十五，在大店、夏庄打败刘黑七部井德全等匪，正月十八官兵占了莒县城，正月十九日追击刘黑七至管帅。
刘黑七被杨虎城赶出莒县城后，李朋均跟着刘黑七北逃。正月二十抢了杨庄集；抢了杨庄集后，李朋均带着小股土匪脱离刘黑七西逃。而刘黑七带着匪众去了马站北杏山村。
李朋均带着二三百土匪，奔西南逃到了瓦屋崖附近。
当时，瓦屋崖山寨里，住着甄家疃、石牛峪、上里庄等几个村的老百姓。土匪眼馋山寨里的财富，也觊觎瓦屋山山寨的易守难攻，因而就动了贼心去破山寨。
土匪如果硬打，是很难打进山寨的。狡猾的土匪，收买利用了一个上里庄的“钩子”做了内应。
正月二十四日下半夜，土匪摸到了瓦屋崖西门围墙下。寨内的钩子，也施了诡计，把守门的岗哨骗开了。
土匪翻越围子墙前，毕竟心里没底，怕“钩子”不牢靠，就向山寨里扔了石块试探。
当时，寨墙里石屋子里，有几个人在赌博。有人听到了响声，问：有动静，怕不是光棍来了吧？
“钩子”也在这个屋里，就打圆场儿说：“这是猫踩翻了石头。”
结果，赌博的人继续赌博。土匪就放心大胆地一个个翻过了围墙。
继而，土匪拿开了大门，匪众从大门里一拥而上。土匪冲进了山寨，冲向了一个个的石屋子，并且一齐在黑夜里大喊大叫，山寨里的人们赶紧摸黑逃命。
黑夜逃命，身强力壮的青壮年还能跳围墙跑掉，可怜那些老弱妇孺，爬不上墙，也跳不了墙，只有找个旮旯藏身的份儿。
天亮以后，土匪们拿着大刀把一个个老人、妇女、孩子找出来，赶到一起，而后一个个审问“过筛”；留下了一些当“肉票”，放回了一些回去拿钱。
瓦屋山上无数的粮食、财贝甚至耕牛牲畜一点也没有被村里人带走，全部被土匪占有。
可怜那些落到狗匪中的老人、妇女，一个个成了土匪的棍棒下的杂役；更悲惨的是那些妇女；土匪对女人们犯下的罪恶，难见天日，不忍述说。
李朋均土匪从此占了瓦屋山。
土匪把瓦屋山当匪窝，东犯姚家店子、高桥、杨庄，北夺下位、黄山铺、泉庄---，四处作恶，掠财车载，杀人无数。
瓦屋崖东是铜城崮，铜城崮山寨里住着王家庄、炕头等村的百姓。土匪曾图谋着攻打铜城崮炕头山，可是，因为铜城崮炮楼座座、防守严密而没有让贼人得逞。
土匪也图谋着打下东虎崖围子，可是，东虎崖许谦家有几杆快枪，土匪还是没敢硬打。
姚店子西北不远有仁家旺村，村里就曾经遭受过土匪洗劫。
那次土匪抢掠东仁家旺，村里人闻听土匪来了四散躲避。其中有个土匪，骑着一匹马子在北山下到处找人。
村里的周树孟领着他的新婚媳妇藏到了北山小坪子沟里，骑马的土匪看到了，就跳下马来捉住他跑的慢了的媳妇。身强力壮的周树梦一下子抱住了土匪，把土匪按翻在地；他把土匪按在地上，让媳妇拿石头砸土匪狗头；媳妇抱起石头砸在土匪头上，夫妻俩眼看土匪死了，就赶快逃跑了。
无奈，女人到底力气小，也因为庄户人家心不狠，土匪没有被砸死。
远处的土匪看到那匹马子站着不动，赶过来看时，被砸的土匪抱着头乱蹬腿；土匪们把这个半死的土匪救回瓦屋山。听说以后这个土匪养好了伤，没死。
土匪在仁家旺抢掠了十几人，绑着赶向了瓦屋山，半路上把四五个“不听话”的杀了。
仁家旺遭此大劫，许多人家求亲告友、卖地卖牛，凑了钱“买”回了自家的亲人。
院东头解家坪“李家顶”山寨，好歹没被瓦屋山土匪打开。
土匪打劫李家顶，也是选择了一个夜晚的下半夜。黎明前，土匪们一个个从后坡摸上了山。当时，山坡上是一人高的黄草，土匪们就趴在黄草里向上摸爬。
那晚值更的人很细心，值更的在寨墙上站岗，忽然间看到一只野兔窜到了围子墙下，仔细看时，黄草下分明有贼人爬着。
站岗的赶紧大声呼喊，山寨里的人闻听后立即起来，一齐从围墙上用石头砸土匪。山寨里的人使用的石头，都是准备好的“尖棱石”，威力无比，土匪们被打得只有抱头鼠窜了。
李家顶山寨，当时住着解家坪、下小庄等村的百姓。如今，在山下村庄，谈起李家顶抗匪，人们还是赞叹那只兔子，说是“兔子报信”救了李家顶。
有一桩惨事不可不提：1929年三月三，瓦屋山土匪掳去上里庄王东升之母，开价200块银元。王东升求亲告友只借得188元，仅缺12块，其母即被残杀。
瓦屋山土匪，其凶残程度可见一斑。
土匪正月里占据瓦屋山，到了五月麦黄时节，就被杨虎城将军的部队剿灭了。
杨虎城瓦屋山剿匪
1929年春正月里至当年夏末，杨虎城将军率军驻扎莒县、诸城。驻莒期间，瓦屋山附近深受土匪祸害的村民，向沂水县政府联名上书，请求政府警队剿匪除害。当时的沂水县警队无力围剿，县政府就礼请了威名赫赫的赣榆民团司令薛家斌带团前来围剿。
据说，当时“薛司令”率领500余人来了以后，也对消灭这股土匪充满了信心。可是，真正攻打起来，却被凭险据守、居高临下的土匪打得没了办法。
县政府又向杨虎城将军求助，杨虎城将军派了一个连住到了“老猫窝”。这个连先派了几个人到瓦屋崖下侦查情况，不料，连队的情况早就被土匪发现。土匪看到几个士兵到了山下，就把几个土匪化装成老百姓下山挑水。挑着担子的土匪，下山接近了士兵，士兵没有在意，还在山岩旁脱了褂子捉虱子。结果，土匪猛然发动袭击，几个士兵惨遭毒手。
继而，连队士兵仗着快枪在手，发起攻山，也被土匪打得没有办法，还损失了二三十个士兵。
莒县的杨虎城将军闻听生了大气，随赶着派了一个团、拖着大炮来到瓦屋山攻山。
据说，如果不出意外，这股土匪是会全部命丧瓦屋山的。瓦屋山的土匪，还是从西门仙人桥和南光崖上逃跑了不少。
官兵分路把瓦屋崖围住，主要的进攻方向选择了东门和西门。进攻开始，大炮震天，轰开了山寨大门，炸裂了山寨内外，山石崩裂，浓烟滚滚；勇敢的部队官兵快枪、机枪连发，山寨里的匪贼被打了个七散八烟。
东门里的士兵攻上了山顶，机枪支在“大猫头”和“西翅子”上，哒哒哒地向土匪开火。
西门的士兵，或许是受了土匪收买，进攻不力。土匪们把洋钱成筐地向下倒下，士兵们一团乱糟地忙着抢钱，很多土匪趁机用“土布约子”上的线团等当做绳子，从光崖上滑下逃跑了。
没跑成的，都被官兵打死和处决了。
人们还说起一个“小贼羔子”，这个十二三岁的“小贼羔子”，在匪窝里长大，像一个狼羔子一样凶残。他每天的事就是去折腾那些被绑、被关的“肉票”；他折腾人，对男的，就是扎耳朵垂、撑眼皮和砸人的脚趾、手指，对妇女，就是薅头发和戳大腿肉。
官兵打光了土匪进行搜山，这个“小狼羔子”被从草垛里拉了出来。官兵看他是个小孩，就没打算杀他。可是，受他残害的老人、妇女们瞪着眼睛纷纷指认这个贼羔子，诉说他“没有人肠子”的凶残。官兵们听说后，一刀把这个“小狼羔子”的头砍掉了。
还有那个“钩子”，据说瓦屋山剿匪后，那个“钩子”还没暴露。可是，以后夏蔚“五台山”的土匪被赶杀后，从土匪嘴里把他供了出来。仇恨冲天的乡民们，逼着他自己把他自己的同样是“小钩子”的儿子砸死了，又把他这个“大钩子”处死了。
【此为黄石山惨案村庄行之四】
（文中所记，除引用资料外，都是村庄村民传说述说，难免有不确之处；请知情读者在留言区更正。）
从东南侧看到的瓦屋崖
瓦屋崖西北侧（该图片拍摄于四年前）
瓦屋山西北侧山谷（四年前拍摄）
瓦屋崖后山地（四年前拍摄）
甄家疃老村行走纪实
甄家疃老村南门，还保留着一个石头门楼；村里人说，这是老社会防土匪修建的村围子遗留。据说，南门“公安门”以外，还有西门楼叫“太平门”，还有个东门楼以及几个炮楼。
门楼西侧，残留着一段围子墙石墙。
大门前是水沟，有石桥通过。
大门外是河滩土地和山岭
大门楼现在还是南北大街进出的必由之路。
轱辘门下的石板被踩的很光滑了。
门楼的顶楼没有了，“公安”的门楼标志还在。
“公安”门刻石上部还有着“民国十九年三月上浣”的小字。这样看来，甄家疃村围子，是1930年3月修成的。
村里老人们说，“失了瓦屋山”以后，村里人在张玉范、张余范等主持下，修建了村围子。
村围子修建成以后，也曾有土匪来骚扰打劫，但是，都没有被打开。
记得沂南东营庄有老人回忆：东营庄张恒远曾经被约请到甄家疃带着“大刀会”来打土匪，土匪被打跑后，甄家疃匆忙之中没准备“大刀会”的饭食，只是急匆匆下了两大锅面条子管饭；结果，大刀会员许多人没吃上饭，回来后还很有意见。
东营庄张恒远、桃棵子张恒志带领大刀会在渊子河打土匪，是1930年的农历4月28日，该是在这次“没吃上饭帮忙打土匪”之后。
门楼内有大门“纂窝”，过去该是有木头大门的。
还有射击孔
门洞正对着南北大街。
老村内的房屋院落，大多保留着久远的架构；因为新住户从很早就规划到北山坡了。
村内的老人都能说上来一些村北的瓦屋山匪事故事。
石墙老巷经年不变的模样，特别是石墙使用的砂岩石，很有特色。
年轻人都外出了或者是在北山坡的新村居住，老村内的大多是老年人，孤寂地坚守着老房老家。
据说，这里曾有棵古槐树，巨粗，树冠庞大，南伸的巨大枝干能覆盖到南门楼一带；老槐树在大炼钢铁年代砍伐。
东西大街老巷。
这条石墙老巷拐了不知几道弯，对面来人，窄的仅仅能够错开身子。
一条石墙老巷
又一条石墙老巷
村中老碾处，在这儿似乎能听到过去岁月的人声熙攘。
老村面貌有一种远古的呼唤。
老村东北部为数不多的八九十年代的院落。
老村东部
村后可见瓦屋山
老村东北部的铜城崮、炕头山。
村头的老大娘
村前道路，东去不知村名，还有东面的山头，有一个古怪的名字。
老村西南部
老村西南部有山河通过
村前的山河可能来自牛场子一带
下午时光的集市。甄家疃大集，远近有名。
集市远观
老村后有大山河，山河一水来自于南王家庄大桥沟，一水来自于石牛峪甘泉寺。
甄家疃老村所处，是“三水相汇”啊！
清朝道光年《沂水县志》载：“甄家疃水【自甘泉寺前经竹园南流，经甄家疃庄西流经上流庄、下流庄，至蛮庄西入蒙阴界，又西至坦埠集东南入梓。】”
河道北集市街
理发铺
看来这是条老公路所在
河道北甄家疃新公路新大街，很繁华的样子。
小学学校
有通往沂水城的公交车
新公路北，有甄家疃新村。从村庄面貌上来看，新村也是年岁不少了。
新村区的供销社门头，看来过去这里很繁华。
甄家疃公路大街西端。
社区办公服务院落
村碑在西端公路旁。
甄家疃村碑文字：“本村位于夏蔚东南6公里处，相传三国时甄姓始居成村。张氏家谱载，明洪武二年，张姓自山西洪洞县徙此，继武、朱等姓来居。甄姓建村，故名。”
题外话：
关于甄家疃老村，笔者感觉，这是一个难得的山区老村标本。老村所处，山水秀丽、景色明艳；老村的面貌，保留着七八十年代以前的模样，且有民国年间村庄抗匪围墙门楼遗留，深具历史韵味，有纯正的沂蒙山村特色，而且很少被破坏改造；建议纳入“乡村记忆工程”予以保护。
自甄家疃西流的山水河道，风光无限；河道大多改造，公路沿河而修；很难想象过去那山河漫滩、鹅卵石铺底的样子。
山里人坚守着河边山岭贫瘠的土地。
匆匆走过上里庄
面河靠山的上里庄，街道显得很干净清爽。
上里庄西望，就是下里庄北晏婴崮了。
瓦屋崖东石牛峪。
石牛峪峪口看到的瓦屋崖山头
石牛峪村碑文字：“本村位于夏蔚镇东南五公里处，相传明朝中叶，王姓自青州府鸡市巷口迁此；后胡姓自沂南县孙祖来居。因村处峪中，有一巨石状如牛，故名石牛峪，沿为村名。”
孙祖胡姓，是当地大姓望族；哈！在这里遇到沂南老乡了！
村前耕种的村里人
村东南有“驴庵子”山；山形似奔驴，中间有个“庵子庙”，“驴庵子”的山名起的确实好极了。
村部？
山峪深深，里面有个“青芒峪”？
瓦屋山在这里有个“长腿”山头。
东面是铜城崮
山峪道路
山河春季仍然有水
这就是“石牛！”
这个石牛被砍了头了，你看这端分明有刀砍的痕迹。
据说石牛是被荞麦山后村的人砍头的；石牛害饿嘴馋，从这里到荞麦山后吃了人家的荞麦，被人发现了，就被砍了两刀砍掉了头。
荞麦山就在瓦屋山北，据说牛头还留在那里呢；也不知没头的神牛是如何回来的？
不就是偷吃了一顿荞麦吗？“荞麦山后的人真狠！”
这里是甘泉峪，曾经有座古老的“甘泉寺”。
“甘泉”。清清的甘泉水日夜流淌，滋润了山村，流淌出了如歌的山村岁月。
那个条石竖立、一木挂悬的东东还有人说上来她的名字吗？
甘泉寺后还有深谷，转过村角，有一种“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忽逢桃花源。”的赶脚。
再见石牛！再见石牛峪！
从甄家疃东行，是王家庄水库，这里是渊子河的主要源头。
水库大坝北是铜城崮、炕头村。
从水库大坝上看到的瓦屋崖山
河滩土地上，人们正在忙碌着春耕春种，一股田园气息扑面而来。
顺着水库侧一条山路东行，可以到东西虎崖村。
这是山口，穿过山口东去，黄石山就不远了。
回望瓦屋山。
下篇是《黄石山惨案村庄行之五——“二胖爷锄头山遭匪”》，述说埠前庄“二胖爷”刘涛在院东头上小庄出头山遭遇土匪抢劫绑架旧事。
文字述说历史，图片记录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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