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沿观察||杨勇：诗人的嗓音——黄昌成长诗《红天空》印象

文本细读  

杨勇：诗人的嗓音

——黄昌成长诗《红天空》印象

       在诗歌阅读中我习惯去倾听一首诗，倾听一个诗人独特的声音，通过诗中修辞的运用，音律的停顿，节奏的调控，辨别出诗人与众不同的发音。一首诗带有诗人特有的呼吸和嗓音，这个声音来源于他自己身体内部的结构和灵魂，来源于他对自己心灵的触摸、倾听、冥想和感悟，来源于他对整个世界的所有体验和经验，是从身体内部长出来的声音，是从生命深处带出来的声音。要找到自己的嗓音结构，找到属于自己的腔调，一个诗人必须不间断修炼，不间断发掘，因为属于诗人自己的声音是在持续的写作和不断的感悟中获得的。这一个过程是艰难的，需要漫长的无法预期的时间，甚至一个诗人穷其一生，也无法在诗歌中提炼出一个区别于他人的声音。这就要求一个诗人在生活和创作中不断找寻，不断实验，加强自己嗓音的辨识度，让个人的声音更加突显，在众声喧哗中脱颖而出。寻找适合自己的腔调和个体的嗓音，这对诗人无疑是一个真诚的考验。

      坚持在生活和写作中去倾听自己的心灵，向广大浩淼的内心走去，去收集梳理发自身体内部的声音，在长期的诗歌创作中，黄昌成断然这样要求着自己。内心是一个神奇得如同苍穹和大海一样的空间，一个诗人在用他的一生去经历，走向自己的内心，将之作为一面神奇的镜子，去收集记录世界在这里的投影，这是当代诗歌对一个诗人最基本的要求。一个诗人把个人经验、各个时代的文本纳入内心，去剖析它们，去包容它们，然后作出艰巨的孕育。一个诗人反复从事着这秘密的工作，重复着对内心的敲打和抚摸，不断包容、吸收、转换，直到他内心的声音与脚步声重叠，形成和谐的统一。他的心灵因此敏感而聪锐，一切外在的事物都只是心灵的倒影，这种内在的经验促使诗在内心成型，诗歌就从这样真实的内心生长出来。这样的诗歌，散发着个人独特的味道，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嗓音。这样无法复制的嗓音，使得一个诗人的面目越来越清晰。

      内在经验的丰饶和心灵的充盈，使得昌成随时做好了迎接诗歌诞生的准备，与此同时，诗歌也在寻找着可以驾驭自己的诗人。昌成是那种用理性控制感性，或者说用感性推动理性，又或者说理性和感性相互交织，在叙述描摹抒情哲思之中自如穿梭，并把个人独特的嗓音装置到诗行中，却又将自己隐藏得恰如其分的诗人。这首《红天空》便是一个最好的说明。在这首长诗中，他有意收敛了激情，控制着激烈的心跳和或重或轻的呼吸，以强大的叙述功力缓缓推进，环环相扣，细节的描述冷静而精细，将精辟的哲思和闪光的智慧散布于诗行间，以自己天赋的直觉，对应着周边事物而自然作出判别和反应，直接面对人生与世界全部的复杂性。这是他敏锐心灵的自主感受和智性力量的自由发挥，也是一种诗歌创作的策略和魅力。

      诗人是一个冥想者。对天空的观察是昌成经常做的一件事，在观察中考量，在考量中冥思，在冥思中若有所得。将冥想所得转化为诗之所得，需要语言尽到自己的责任。《红天空》这首诗，无处不在地呈现了语言的精确性和及物性，并十分得体地表达了诗中想表达的“微妙的思想和想象力”。这首从靠近现实一侧望出去的诗，是对当下现状的直接发言，是来自于此时此刻的忧思录，因为词语与现实的对峙和反抗，显得有条不紊，妥贴而又无拘无束地倾吐了一个思考者对高深莫测天空的探求和追问。昌成既是一个诗人，又是一个有严肃追求的评论家，他的理论与实践互为支撑互为生成。他坚持诗歌形式和意义的探求，但从未割断诗与大地与天空的联系。行走在坚实的大地上，对天空不间断的观察，使得昌成的眼界开阔，心智成熟，在观察积累――沉思提炼――顿然感悟的过程中，内心的声音起来越清晰，于是诗歌随之诞生。《红天空》这首诗里，对当下现实的关注是以细微、独特的形式实现的，明显有象征，但联想的通道是隐秘的、不易察觉的，从而增加了诗歌本身的阅读快感和审美愉悦。这首诗具有相当宽泛的联想领域，语言具有决定性作用，简短、质朴、准确而又极富意味的语言，将一种诚实而高贵的人生态度表达得淋漓尽致：他只知道对世界的热爱/从此不会放过一根针，不会放过承载着针的虚无……这看得见的天空，也在看和看见/当他们对视，他便是世界，他便是/天空的内外，他便是玫瑰，他便是他。

      这首15节的长诗，第7、第8节是个意外的惊喜。这两节显然是昌成一个刻意的安排，表露着一种轻松而幽默的态度，反映出昌成对整首诗得心应手的掌控力。如果说整首诗是一条奔腾向前的大河，那么，昌成驾驭着语言的小船来到河流中心，在某种隐秘心理的驱动下，突然改变了航向转入一段支流之中，从而接触到一幅全新的画面，倾听到内心真实的声音。而最为奇妙的是，这两节诗的主角由红天空诡异地变成了红月亮，叙述对象也由“他”直接换成了“我”。这个时候读者自然会产生疑问：“他”是谁？“我”是谁？“他”是“我”吗？随后又释然，“他”和“我”都不是真的，也不是假的，他是另一个他，我是另一个我，“他”和“我”是词语的。这两节并在一起的诗，流向和加速度与前后几节截然不同，却不会让人感觉突兀，也不会让人产生隔膜，就像一条河流的分支，像一棵树的枝丫，自由呼吸和生长，好像是诗歌和事物原本就该有的模样。

      在我们自身之内和自身之外，有大量可以辨别的事物，也会出现一些未曾意料的东西，有无法支配但对我们充满意蕴的空间，比如红天空。作为一个诗人，昌成总是在倾听着，观察着，思考着，试图理解它。他被这广大神秘的领域所召唤，被若有若无的宇宙之声所吸引，置身思的引力之中，对更高的现实的认知渴求，使他产生了说出不可见的真实的欲望。于是，他开始了对内心涌出的声音和顿悟般袭来的声音的言说。甚至，他任由自己天马行空自由行走，享受着那一丝丝思绪游离所带来的乐趣：他是整个人在走/享受着不思想的快乐，他觉得是快乐的极致。

      红云，红月亮，红夜晚……像是有高度融合的东西，来自飘渺的红天空。天空如此之大，又遥远得不可触摸，以至一般人无法倾听到它真实的声音，无法见到它真实的模样。天空没有留下诗人的痕迹，但由于执着和热爱，诗人曾经从天空飞过，他的鸣叫在天空飘散。某一个神秘的红玫瑰时刻，诗人“猛地看见了/风向和星星，看见以前和/以后……天空可以随时摆出两种同花顺/红与黑……”，他突然读懂了红天空的梦，红天空甚至变成梦中伊人，来到他的身边：天空是偎依在他身边的小女人了/他喜欢这小小的天空/这羞红了脸的天空……此时此刻，他们从头到脚都在释放/他们。这首诗里，诗人仿佛是骑坐在一匹奔跑的马背上做梦，他睡眼朦胧地望着天空，保持着他的理智和激情，他撒出来的词语不一定全部指向天空，但明显包含了天空所有的契机。昌成用《红天空》这样低沉的嗓音告诉我们，诗是一种唤醒，一种审视，使人在现实的一切无秩序之中找到秩序或者忘记秩序，诗是一种回响，一种牵引，使人在生存世界的迷误中，与遥远得不可企及的真实意义遇见。

     （杨勇，广东阳江人，70后，作品散见于《诗刊》《中国诗歌》《诗歌月刊》《星星诗刊》《山花》《中西诗歌》《诗选刊》《绿风诗刊》等刊物，有诗作入选《2007文学中国》《2008文学中国》《诗生活年选》（2007年卷）《华语网络诗歌年选》《2009最适合中学生阅读诗歌年选》《2009中国诗歌民刊年选》《先锋诗歌二十年—谱系与典藏》《中国地学诗歌双年选（2013-2014）》等选本，著有诗集《黑白照片》和访谈录《十诗人访谈集》。）

诗人简介

        ◇黄昌成，广东阳江人。70后。已出版诗集散文诗集评论集各一本，曾主编评论集《中国诗歌研究》，在报纸上开设文化时评专栏。百万字以上作品发表于《诗刊》、《北京文学》、《山花》、《延河》、《作品》等国内外百多家报刊媒体。诗、评论被选入或转载于多种书籍等媒体。

黄昌成长诗《红天空》

    题记：不知你有没有觉察，有云特别是多云的时候，城市的夜空经常是红色的，有时微红，有时黄昏样红，有时红如白昼……至少在这个城市里，我注意到了这种现象。这是一种天象使然，还是城市越来越多霓虹、彩灯的功劳，或者二者皆有之，或者还有其他原因，我倒不想去探究一个确凿的答案；我只知道有云之夜天空确实红着，而且出现的时间挺多并且难以找到规律；这些“不确定”或许是诗歌走向从容的必然。

     1

圆月过后的几个夜晚

天空是红色的。但他不能确定

红天空的存在，比刚走的圆月明朗

天空另一面的放飞，飘离他的视线

现在，夜晚搂着红光返向傍晚了

或者夜晚折回黄昏

可能不少人并不知道，有的人

夜晚享受不了太多的光线

与内心阴暗与否无关

与生物钟紊乱与否无关

他只是希望夜晚能够正常运行，他懂得

夜晚的改造能力，如同时间裹着齿轮

该把自己送到那里就是那里

此刻，有个人在阳台上观望

等待使他通体透红

但他视而不见，他想要的颜色

必然用本质打底：夜晚回到夜晚

他带着习惯如期潜入黑中好好生活

       2

夜晚终于回到夜晚，第三个

红天空消逝于光阴，他不知这是不是规律

但他确信自己回到规律之中

夜晚如常，天空依旧，夜色完美

他又习惯于隐藏

可以肯定的，红天空

真的不像红月亮

红天空就把自己变为所见所闻

自然地涂在大地和目光之上

他根本无须仰望，他确信是这样

所以他的样子和夜晚一样保持平常

远处的霓虹灯忽然扫过力量

夜晚突然被停顿了一下

黑暗坐下他额头的瞬间

他居然想起了红天空

是怀念式的和预期式的想

天空有瞬间真的很红。他确

信，他的习惯遇上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3

他不再去揣摩天空的规律

但并不等于不去邂逅红天空

天空手中确实有一个好魔方

拧出红色的一面或者拧出

全红（的多面），又有什么奇怪？

关键是不能错过

错过就不成为存在。有时

天空会用上越变越红的过程

就像红天空在依次证明自身

他能感受到天空的友善和艺术

却从来不往灾难的阴霾攀升

他相信天空爱好集邮美好

在天空的背面，据说是太阳的正面

可一个烘烤工人老在更正

有一个和他一样的家伙

正在你看不见的最高处抡起大火煅烧泥巴

那些形状不一的云块

难道不是一个个、一层层的红砖吗

天空每时每刻在建筑

一通响雷便是搅拌机在上班

        4

如果不是这场夜雨，他理解的

天空，会比白天的更暗更低

因为云层确实对天空施加了压力

可是现在，雨一直下着

天空也一直红着，夜生出一个白天

黑夜不知懂不懂夜的白

雨确实像一个贪玩的顽童

天空则像一个慵懒爱理不理的妈妈

她们相安无事，或者热衷玩着

各自的手机。红色，是天空一直

在说着激情和血性的话

你也可以认为天空在朗诵，在演讲

雨在忘情玩着它的沙子、它的泥巴

或者雨原本想打断天空的说话

却怎么也打断不了。但这样的夜

让人记住的，是雨和天空

你以为它们是组合，但它们是独立的主角

你以为它们分离，但它们一起穿梭织锦

合奏强大和景象，温和地消除掉自身的傲慢

         5

如果天空也有脚，或者用脚跟着天空

再翻过去一座山头的天空

是不是红色的？

他其实极少去想象天空的情景

哪怕抬头把天空挪动一下。大多数时候

他习惯眼前的景物，比如自家花园

其中的花与树在搔首弄姿

比如顶楼栏杆边缘，那只和他一样沉默的

避雷针，幽深的眼神是否和他一样

也刻画着红天空的见证，对于天空的理解

它应该比他更有发言权吧，它也在一个空中

最明显的莫过于下雨的时候

避雷针老是挑逗闪电

有那么几回甚至肆无忌惮地做爱

无疑，天空的红

避雷针也同样能触摸、细微握着

握得它麻木了，但麻木还得握

这么清晰的夜晚，避雷针应该

也清晰地看到他，包括他的所想

它不说话是不是某种榜样的意味

他突然感谢光亮的红、光亮的夜晚

但为什么光亮的白天，光亮的太阳底下

他没有留意避雷针呢？可见难道是可以

视而不见？他只知道对世界的热爱

从此不会放过一根针，不会放过承载着针

的虚无

       6

天空再红，也亮不过白天

但为什么白天忽略的事物

会在这个仿造的白天得到关注

在那一刻，他忽然怀念起刚刚逝去的白天

“明天，我会认真抓住白天的

点准白天的每一个穴位”

可是当白天如期而至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誓言

他于是怀念刚刚逝去的夜晚

拥有一个夜晚的白天，原来

就拥有了天空的秘密

这和天空的红真的有关呀

当红作为底色的时候

夜晚咬紧的牙关渐渐松开了

这之前，夜晚已是他的老朋友、老情人了

他搓揉夜晚的身体，他熟悉夜晚的器官

现在他用这个工具

去敲打一个白天的夜晚

事物从每个莫名的角落走出

跪拜他的眼前。在夜里他拥有

一只夜眼，拥有了围拢的温暖而不孤独

         7+8

现在，他已经习惯观察红天空了

这样的夜晚也被他浪漫化了

只要他和天空相见，隔空相握

他会说：我和天空有个约会

凑巧那天来了一个百年一遇的妹妹——

  《红月亮》

    （一）

月亮在这个城市露面的时候

我看得不是很清晰

从云层的五指漏开的真相

依稀的红，薄薄的红，微微的红

我其实想说：不红

至少我不认为红，即便是

月亮像奥尔罕·帕慕克那样宣称

“我的名字叫红”

但我依然觉得幸运

因为我去看了，我收藏了一份

备忘录，收藏了一个月亮

一路走来的很多事情

就是这样明朗起来的

     （二）

其实我相信，月亮还会红的

红月亮过后的一夜，也就是昨夜

我依然带着时间，守候天边

月亮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她说出来就出来了

还把所有云层的粉底都卸下了

但这一回的素颜

我眼里不能确定，那是橙色

还是黄色？但我在心里认定

是红色，因为那样

我和她都兑现了一个诺言

他确实见异思迁了，把红月亮追随到消失

又有什么用呢，人家走得那么匆忙

再见就像叶芝那样“当你老了”

可人家还年轻呀，你有见过月亮老的吗？

遍布的黑发围着月亮充当青春的证明

喃喃间他看了一下身边的天空

上面剩余的红终于让他记起

红月亮周围的天空，刚才也确实被染红了

原来天空也控制不住情绪呀，眼眶红红的

凑巧他做了那个见证者

他检测到天空起伏的感情

不是大爱，就是母爱。亘古不变

       9

霓虹的红落在广告牌上

小范围内，夺了红天空的主

也难怪，光源同样有地主

强光难压地头光？

而地头划出自己的势力范围

肉眼之中，霓虹用尽了力

它的边缘消失于漫漫夜空

这么广大的势力，任何地头的扩展都只能是

其中一个灯泡，或者灯泡里燃烧的钨丝

霓虹就是红天空下小巧的白炽灯

他决定终止这个理解，重新开始

好吧，霓虹用自身的红加盟天空

苦苦诉求至不露痕迹，霓虹于是

成为红天空的连锁店

或霓虹用红色的嘴唇

亲吻天空，红不分彼此融为一体

霓虹生成为天空的嘴唇

如果霓虹不介意，它可以直接充当

天空的一支口红，难怪夜晚从不排斥艳丽

妖娆和迷惑

      10

红夜晚与红天空，应该怎样辨别

他都有点迷糊了

按视线习惯的分层

夜晚是低的，天空是高的

红作它们的媒婆，夜晚最后嫁给了天空

于是随夫姓名红天空

夜晚嘛本来就随和

风孙悟空一样在它的身上翻跟斗

夜晚只是慈祥地看着这只猴子

夜生佛祖心呀

这样的情绪感染了红天空

它还默认白云莲步款款的漂移

允许白云和红的相互遮挡

天空另一面的天气肯定很好

肯定不会暴跳如雷，这个不是比喻呀

他脱口而出。在时间面前

他养成了任何存在的知音

他为存在寻找母体和保姆

      11

他还没有跟踪记录过

天空整夜的表现。因而

一个完整的红天空

也许是红天空碎片的拼贴

有时他从拼接处看到

月亮从云层里浮出换气

红色便嬉戏着躲猫猫

天空凸现一个黑洞，尽头没准绽放一角蓝天

有时他看见，天空半红半黑

夜晚演绎可视的诡异

有时他在屋内望向旁边的花园

他不担心有盗贼过来踩点

哪怕一只习惯夜路的老鼠

他渐渐从天空的每一个红里

发现了隐藏的细节

这算不算整个红天空之外的红

算不算拼图的中心部分

他的思想突然充满了

加法和速度，运算的结果

自我的盲点意味着事物的盲点

      12

他越来越熟悉红天空了

不是他背叛了夜的黑

而是天空近段时间发出的扑克牌

老是红桃或方片

他像渴求同花顺一样等待

那张顺序的牌。慢慢地忘乎所以

那个天空突然不红的夜晚

同花顺等来了一张不同颜色的牌

他竟像瞎子一样不知如何打出

直到那块赶路的云

改变了行程。他猛地看见了

风向和星星，看见以前和

以后，当然包括怀念、历程

和预见，无非是黑夜。红夜及

遥远的天空，原来一个“天空”就足够了

那里可以生出任何可能

的天象，包括比天空还深的谜底

四周和他

突然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清晰——

天空可以随时摆两种同花顺

红与黑。揭开任何一种都要经过习惯

但热爱从来不分彼此

        13

云是城市和天空的镜子

他拨弄着这个结论的时候

天空没有云，没有红云

导致天空也没法染红

沿着无云状态黑洞洞的背景

感觉回到刚告别了白昼的那个蓝天

夜里一碧如洗的蓝天

明显取消了云的依靠，天空一下子变高了

地上的任何色彩穷尽自己

都没地方落脚。曾经红云的出没

难道是城市不眠灯火的反光

在那些红云的背面或之上

必然还站着一截天空

是否也认为红云是它的镜子

云在中间，是天上和地下这两块饼干的

夹心，或者是天上和

他的夹心，他的夜晚和思想

的可口可乐，维生素功能饮料

即便云耍性子，坚持要做涂镜的水银

纯白而不透明。那时

红不红色无关紧要了，反正

云深不知处呀。一只迷乱的飞鸟

偏偏找到了天空，它的嘶叫

同样长着翅膀，鸟对天空保持着理智

与激情

        14

第一眼就知道，今夜的天空

还穿红戴红，可是他就只有这第一眼了

习惯下来意味着忽视

现在，他按照平常的心态走着

不黑夜不白天，天空落下来的红

带来的光亮，和步伐的机械一致

当夜晚的反常也如常

在日常层面里，也就只有时间了

时间才不分黑夜和白天呢

老狐狸一样把自己过得滴水不漏

我们都走在时间中

这样的夜晚，如果你什么也不想

黑夜黑不黑其实没什么两样

道路泛着红光，只方便行走

他走得很日常，遇车躲车，遇狗避狗

见熟人打招呼，不熟的人打精神

他是整个人在走

享受着不思想的快乐，他觉得是快乐的极致

        15

天空在黑夜，会不会盖着云彩睡觉

他阅读着天空的梦

绮梦，那些红色的云层

现在也可读作玫瑰色了

他和天空的联谊会

一道悬空的牌匾改写上“玫瑰之约”

满天飞的玫瑰，命名者的身份

他乐于享受这个称号；他还顺理成章地

把自己当成种植者之一

还有谁和他一样，在做着

解读天空的弗洛伊德

天空是偎依在他身边的小女人了

他喜欢这小小的天空

这羞红了脸的天空

这看得见的天空，也在看和看见

当他们对视，他便是世界，他便是

天空的内外，他便是玫瑰，他便是他

此时此刻，他们从头到脚都在释放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