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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度“最美的书”系列专访特别篇:关于评审那些事儿


Q:
吕老师、刘老师您好,“最美的书”作为一个有影响力的赛事,大家都会关心评审标准,首先请您先介绍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A: 
吕:评委们坚持认为,书的外在是否漂亮并不是主要选择,标准应是书的整体判断,特别强调一本书内容传达结构的创意、空间处理章法、字体准确应用、文图编排经营、印制质量优秀、纸材选择得当,还有阅读五感的体验性等等,其中最看重编辑设计思路给予内容结构传递出的出人意料的惊喜。总之内容与形式的整体表现恰当,又比较有特点,而并非形态繁复华丽,这是一种书籍审美全方位的评判标准。

刘:因为中国“最美的书”没有按文本类型分类评选,我就按照自己在评选时阅读参赛作品的感受将其分类如下:图片类、图文类、文本类和绘本类。这样分类我觉得会把这些类型的书籍设计,各自要追求怎样的视觉效果和阅读体验,勾勒出来一个稍微清晰的轮廓,作为我的评价标准。

首先,无论在我的分类下的哪一类参赛作品,都要具有形式新奇、与众不同的特点。缺少这一点,作品就不会被我所关注。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仅靠形式就能真正打动我,形式与内容的关系才是书籍设计作品的核心。因此,在看到打动我的形式之后,我会仔细检阅每一类型的形式形态设计是不是与它的内容吻合,这是我评判这件设计作品的重中之重。

然后,我会按照我的如下所述分类标准来评判参赛作品。

图片类。图片的编辑逻辑新颖;排版独特,图片色彩控制能调动阅读者的情绪,使其进入阅读语境。

图文类。这类书籍的设计,我的关注点首先还是视觉逻辑编辑;其次是字体与文本内容的契合度;然后是图片与字体之间的关系。具体点说,视觉逻辑有没有新意和视觉张力,营造阅读语境的同时查找逻辑性方便与否;字体和文本气质是怎样的关系,和谐与冲突是如何依据文本设计的,是不是家族字体,不同文本的字号大小有没有内在关联性;文字和图片混排的排印造型,在图文结构上是怎样的关系,是不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了版面等……书籍的商品属性,决定了它不是任由艺术家塑造的单件艺术品,它要求设计者要兼顾“在排版中尽可能地利用版面中的资源来达到秩序和经济的最大可能性[1]”。

文本类。具备很多可能性但又容易被忽略的书籍类型。这类书我通常会先注意它的版心和页边距,有优美的页边距会带来阅读文本的愉悦感,过小的页边距则会使阅读者的目光读到切口边缘一个字的时候掉在地上;字号和行距对于阅读的质感(文字辨识度和阅读速度)影响很大,小于9pt,每行超过30个字的文本我会认为不利于阅读,字重较轻(笔画很细)的字体也会给大段文本的阅读带来障碍。设计好文本类书籍,其实是蛮难的。

绘本类。版面构思的天马行空,文本叙述的流畅,绘画风格的独创性……太多太多的想象空间留给了绘本。

最后,材质选择和制作完成度也是美丽的书必不可少的要件。

以上,只是我作为评委的个人评选标准,并不能代表“最美的书”官方和其他任何评委。

2020年度“最美的书”评审现场

Q:
那下一个大家比较关心的问题是,评审的流程是怎样的?

A: 
吕:评审基本流程是先由每一位评委投出40本自己认为符合条件的书,先淘汰0票的参评书,然后从有选票的书中,按得票数多少顺序排列,选出票数靠前的40本书作为第一轮初选。在众评委反复讨论之后,再进行第二轮投票,按得票率高低从中排出25本本届最美的书。当然最后对有争议的书,会讨论,交流,复议和多次投票的过程。

2020年度“最美的书”评审现场

Q:
如果出现评审意见不一致,通过什么途径来解决?

A: 
吕:每一次评审意见不可能是统一的,每一位评委的主观判断肯定有差异。遇到有争议的情况下,发扬民主,采取讨论交流,阐述自己的不同意见。在听取每一位的陈述后,针对该书再一次书写投票或举手计票。有过开始票数少的书被“抢救”出来的情况,也有初选较高得票的书最终排位并不高。即使有异议,但必须遵守少数服从多数这个不能改变的评审规则。


Q:
与往年相比,我们注意到两个不同以往的细节,一个是评委有一位是出版人,一个是出现了年轻的评委面孔,能分享下背后的原因吗?以后会延续下去吗?

A: 
吕:评委中有出版人不是第一次,每届评审主持人祝君波先生就是出版人,他曾是上海书画出版社社长,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社长,中国出版集团东方出版中心总经理,对出版编辑质量很熟悉,对艺术审美很内行。因疫情关系,本届外国评委不能出席,故邀请了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原社长、总编辑李新先生担任评委。曲闵民是本届最年轻的评委。优秀的青年设计师当评委这应该是今后的常态,老中青结合,多元的艺术观交锋,符合时代审美的需求。当然担任评委是要付出牺牲的,因为评委自己的作品不能送评,这样就会失去一次得奖的机会。我的希望是未来评委任期有限制,年轻化评委比例会越来越多,我已经太老了。


Q:
“最美的书”作为一个赛事,您觉得和其他综合性的比赛相比,有没有侧重的地方?

A: 
吕:国际上有许多包括书在内的各种各样的平面设计大赛,如美国纽约ADC奖、纽约TDC 奖、OneShow奖,日本JTA奖,东京TDC奖,英国D&AD奖,德国红点奖、IF奖,俄罗斯GoldenBee奖,中国香港GDA、DFA奖等等,这些赛事都可以以个人身份报名参加。但“世界最美的书”的评审活动不太一样:第一,作品规定必须是市场上流通的常规书;第二,作品必须经由各国评出的“最美的书”才有资格集体参评。显然“世界最美的书”的目的是以判断各国出版行业的设计水准和推动大众性阅读审美为宗旨的,当然也是表彰设计师的设计成果,所以此奖项的评判标准一定区别于其他设计大赛。我们会关注创意个性,但并不一定是概念艺术品,其中阅读性至关重要。这是“最美的书”评审活动较之其他赛事的独特之处。当然获得最美的书奖同时摘获以上赛事中大奖的作品不少,但有的作品能在以上赛事获奖但未能得到“最美的书”奖的情况也属常态。


Q:
这次评审让您印象深刻的作品有哪些?打动您的点是什么呢?

A: 
吕:这届精彩的设计很多,题材广泛,印象深刻的书不少,各有千秋。肯定符合最美的书条件的何止这25本,我一直认为入选的书有其必然性,但未入选的书未必不“最美”,数量限制造成的遗憾对我来说,是一种精神折磨,这是题外话。

在这里只能列举几本。

有江苏资深设计家姜嵩设计的《画屏:传统与未来》,大家反响很高。不仅仅是书的形态设计新颖,清晰看出设计师对内文编辑力量的投入,图文编排有序又有变化。全书的叙事结构很特别,通过主体左右(传统与当代)两部分与别册(现代)内外套合,有跨域时空的联想。字体选择端庄,版面风雅,编排重心上移,空间布阵得体,严谨的现代网格控制和古风书蕴构成相得益彰,极佳的分寸感。全书2:1的长宽比例与本书主题“屏风”尺寸相吻合。装帧上丝绸材质对裱,质地柔软,严丝合缝,属于书帙手卷形制的变异创新,全书呈现浓浓的中国书卷味道。据说姜嵩老师为此书耗力多年,历经大体量的编辑设计过程,就是不肯罢休。如此工匠心力付出,一经出手,肯定是上乘之作。

《画屏:传统与未来》,设计师:姜嵩

另一本黄姝和李艾霞设计的《沂蒙田野实践》也引发了评委们的兴趣。她们既是设计也是全书的策划人。在由作者与9名大学生到沂蒙山区与22个孩子共同创作的作品基础上,打破一般图画书的规则,重新编制图本组合。孩子们在自由的游戏中的涂鸦、绘画、拼贴创作,自画像,名作摹写,稚拙的图,纯真的色……全书灌入UV起鼓盲文和图形,可便于盲人读者触摸阅读。本书设计以多种形态载体汇聚一袋。全书设计表现风格独特,充满童趣,是一本别出心裁的绘本,也是探索少儿美育教育的好书。

《沂蒙田野实践》,设计师:黄姝、李艾霞

周伟伟的《江南文化丛书》以文字为主,但编排严谨又富有新意,文字排版简洁舒适,文本仅占版心的四分之一,适宜的行长带给读者很好的阅读感受。标题页均留出大的空白,使每一章有清晰明快的层次感。图片说明竖排,面向书心,理性条理又很生动。全书既有传统儒雅之风,又显年轻时尚。整套书不因是普通市场读物而放弃细节,完成度非常高。

《江南文化丛书》,设计师:周伟伟

许天琪设计的《植物先生:二十四节气植物研学课》是表现每一节气植物的科技类图书,清新唯美,手感极佳。图文在有序的文本空间舒缓道来。每一面多体例文字的字体和编排十分用心,每一幅精美的插图拉页里精心夹入一张设计师到安徽亲自抄制的手工纸,与本页植物图像气息相衬相通,隐隐出现的图形和文字被半透明的纸张遮盖,形成朦胧的植物诱惑力,也增添了无穷的阅读趣味。全书质朴无华又具现代语境,是一本翻阅轻柔、舒适,洋溢着春天气息的优雅读物。

《植物先生:二十四节气植物研学课》,设计师:许天琪

白凤鹍设计的《肖全和妲妲的世界》是艺术类读物,打破习惯的线性叙述方式,用不装订的方法呈现,每一幅图片拥有的独立信息,可以通过读者亲手翻阅,不受时间限制地不断组合这些图片,连接两姐妹的生活片段构成她们成长的时间线索。同时书中附的小册子、写给读者的卡片和信件构成了一件完整的作品。此时读者不是被动的接受人,也可成为该故事的主动叙述者。这是一本不同于一般阅读书籍,而是读者可以参与互动的个性化图书,富有创意和探索性。

《肖全和妲妲的世界》,设计师:白凤鹍

以上选了不同类型和体裁的书作了简单的介绍,其实其他书也都有看点,在这不能一一叙述了。



Q:
您多次担任“最美的书”评委,也曾担任“世界最美的书”评委。您觉得这些年,中国的书籍设计在哪些方面有了大的进步?与世界的差距又在哪里?

A: 
吕:中国参加“世界最美的书”大赛15年,已有20件中国设计师的作品获此殊荣,这是很不容易的。这让我们看到这些年书籍设计观念转换带来的进步,这些书获得“世界最美的书”称号当之无愧。这20年我们涌现出许多优秀的书籍设计师,他们不受制于表面的装帧思维,也不局限于委托人强烈的商业诉求。我觉得中国新一代的设计师,无论是体制内外,越来越拥有主动介入文本编辑设计的意识,给自己提出了更严格的素质要求,也承担起更新书籍载体的时代担当,这些作品被世界瞩目理所当然。

不过沉静下来反思,成绩之下更要看到差距和不足。我觉得提升中国书籍设计水平,有一些认识问题有待解决:

其一,在我看来一些国外优秀的设计更注重编辑的思路,关键是设计前对主题的信息梳理,判断这本书该用怎样的陈述方式、信息结构的样式以及设计语言的运用,然后才是形态、用纸、印制工艺的设定等等,绝非是对书单一的装饰美化,也就是说,设计师要有更多的承担和花费更多的功夫去精打细敲一部作品。

其二,作者角色的意识。让文本通过设计重新得到阅读价值的提升,貌似简单的形态却有着与文本密切的逻辑关系,要有编辑设计后的有效增值和带来耐人寻味的阅读冲动的“欲望”。那些只注重外在漂亮,内文编排基本雷同,叙述方式相对单一,那些嚼之无味的设计,那还不如让位于电子书,何必耗时耗物做纸质书。

其三,是细节。设计光靠感性的想象力,爆发式的灵感还不够,设计讲求逻辑的理性推演、图文编辑经营,图像还原的掌控,信息分析的量化计算,工艺技能的精密运筹……还有书籍的音乐性,节奏感等等,所以一本新鲜的、饱满的、丰富的、有感染力的设计不那么简单,即使客户没有这种要求,设计师应该拥有主动为书籍阅读之美而竭尽全力的设计付出。哪怕就是一本薄薄的普通简装读物,也要下不少功力,呈现与电子载体全然不同的魅力。



Q:
刘老师,您的作品多次荣获中国“最美的书”和“世界最美的书”,也曾多次担任“最美的书”评委,能讲讲您自己的参赛经历和评审感悟吗?

A: 
刘:2002-2003年,我在“书籍设计四人说”和书籍整体设计理念影响下,设计了《中国历代美学文库》,翌年,这件设计作品先后获得“第六届全国书籍装帧艺术展览”金奖和“中国最美的书”。从这时起,我才知道有“中国最美的书”评选,通过它,更进一步了解了评选的“中国最美的书”目的:送往德国莱比锡参加“世界最美的书”比赛。

从这一年起,我开始特别关注“中国最美的书”,争取每年都能设计出送到上海来参赛的书籍,然后很难熬地等待上海新闻出版局公布评审结果,并为获奖与否而欣喜、失落。

作为参赛者,我的关注点大致有二,第一就是能不能获奖,并拿自己的设计与其他设计师的作品比较,患得患失之后重新披挂,把设计出好作品的希望放在下一年;第二是这一届的评委都是哪些设计大家,要找到他们的设计作品去学习,其中也夹杂着揣摩评委喜好的动机。在“中国最美的书”历届评委里可谓群星璀璨,让我这个刚走出格子间的美编觉得高不可攀:杉浦康平,乌塔·史耐德,吕敬人、黄永松、王行恭、陶雪华、袁银昌、速泰熙……没想到, 2016年我居然也忝列“最美的书”评委,自然在得意之后免不了心中惴惴,怕自己不胜其职。我想,选我做评委出自于上海新闻出版局为“最美的书”建立的评委轮换制度,如此一来也就心中释然了。

“最美的书”已经走过了18年,在中国的设计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18年来,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平面、书籍设计师靠着这一平台,走向更为广阔的设计天地,为更多的设计师和出版人所认识。“最美的书”也为汉语出版物设计与世界的交流架设了直航,每次国际评委的来沪讲座,都为中国的书籍设计师们带来不同的行业信息和文化特质。同时,21种来自中国的“世界最美的书”,也为德国莱比锡这一赛事增光添彩。

Q:
评审其实是一个充满压力、充满艰难的抉择,在这过程中您有没有什么纠结或苦恼?对未来有什么期望?

A: 
吕:担任中国“最美的书”评选已很多年了,主观上不希望惯性思维,也不愿意跟着流行投其所好,感到责任重大。一是担心把握不好最美的“度”;二是担心好的设计没能选上,有时很苦恼,甚至好多天睡不着觉;三是担心送去莱比锡参评的书评不上“世界最美的书”。期待多,压力也大,所以每次评选很慎重,很是纠结。同时一直以来有强烈的愿望每一次评审,希望看到全新而深入的编辑思路,而非形式概念;有多种类别的书入选,尤其纯文本的书与少儿读物;有更多年轻新人的涌现,而不总是一些老面孔。我想不存在普遍受评委青睐的设计标准,我倒希望今后的评审对于普通读物注入新的设计理念和编辑设计的力度的作品有更多的关注,打破平常的装帧而由表及里的全方位出彩,让普通读者在书店里能得到更多惊喜,好设计应融入普通人的阅读生活中,像一些出版发达国家的书店里“好设计”不用注上“获奖标签”。中国“最美的书”评选活动一定能要带动专业出版机构和普通读者对图书阅读的审美水平。


Q:
有什么想对中国书籍设计师说的话?

A: 
吕:我想借用国际书籍设计大师、荷兰的伊马·布在敬人书籍设计研究班上课时的一段话与同行们分享。她的原话:“看到很多中国书,大部分封面上花很多心思,但内页就没有那么精彩了,整体设计力度稍微弱了一些。部分封面,一眼能看到中国传统文化元素,但翻到里面这种元素在淡化或消失了。我认为既然有中国悠久的传统文化,就应该继续去发挥,去演化,把它往前推动。”这是一位西方的设计师对中国书籍设计现状中肯的批评和友善的忠告。作为东方人的我们,珍视本土文化遗产的长处,在感性和传承性中寻找逻辑,而西方则在内在逻辑中找到柔软的变式,两者都有着自己的力量和美感。它山之石值得对照与思考,但不是照搬,别人玩过的咱们避开。选择中国独到的东西,如中国汉字、语言、格律、语境、形态、范式及审美哲学,其中有着取之不尽的宝贵元素和文化基因。我们中生代的不少优秀设计师做出很好的示范,更可喜的是一大批新生代们在努力超越前辈,如北京的张志奇、白凤鹍,南京的曲闵民、潘焰荣,河南的刘运来,四川的许天琪等众多年轻设计师们,在传统与当代的嫁接和东方文化衍生方面匠心独具,他们获得的“最美的书”引人注目。当然,还有很多佼佼者值得赞赏和介绍,在这里不能一一罗列。
最后,马上就是春节了。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祝大家新年快乐,诸事如意!




[1]《平面设计中的网格系统》,约瑟夫·米勒-布罗克曼著,徐宸熹张鹏宇译,杨林青刘庆监修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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