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山下话金梨

孤山金梨，以它个头大、色泽黄 、香味浓、耐运存享誉天下。最显著的特点是它的香味和特殊的药用功效，如果在房间放上几颗孤山梨，便会满屋生香，在屋外就能闻到。若在干燥的冬季你有感冒上火，久治难癒的咳嗽发热现象，煮吃几次孤山梨，便会让病症一扫而光。其产区万荣县林山村是华北地区四大梨区之一，年最高产量达数百万斤。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孤山金梨发展最鼎盛的时期。阳春三月，正值梨花盛开的的时节，站在梨区举目四望，一片白色的海洋，到处都是望不到头的梨花。其规模之大远远超过了袁家的杏花和南景的桃花。林山村自西向东绵延十几里，全被梨花所覆盖，村民的住宅浸掩在梨树从中，行人绕梨树穿行，车辆从树下经过。梨区人民的衣食住行全都和梨息息相关，烧火的干梨树枝，厨房的梨木案板，以及梨木铡堆、梨木翻犁、梨木家具，盖房娶媳妇的经济来源，哪一样都离不开梨树。

六十年代未期，梨区的林山村民(当时叫社员)，出于对伟大领袖的无限热爱和感谢之情，挑选最好的孤山梨，选代表进北京给毛主席送孤山金梨，中央办公厅后来为林山人民寄回了梨款并附了一封信涵，信中转达了毛主席对林山人民的嘱托，大意是: 破例收下你们的梨，希望你们建设好家乡，为全国作出表率。笔者曾走访过当时担任村干部的几位老人，老人们对当时送梨的亊讲的都很详细，中央办公厅的信函由于村委会数次搬迁，不慎遗失，令人好生遗憾！

孤峰山下的孤山金梨，成色好、品质优，其主要原因是其品种的关系。和现在普遍种植的梨果相比，它有着非常显著的优点，不择土质，不要求太好的气候环境，更不需要修剪整枝、点花授粉、疏果套袋、浇水施肥。历史上的管理除了打药治虫，就等着摘梨卖钱了。随便在梨区林山村走一走，你会发现，所有的梨树都不是人工刻意栽植，而是梨树随心所欲的自然生长。有的甚至生长在几十米高的山崖上，且能照样开花结果。一棵大梨树，根系四处延伸，会新生出许多小幼苗，这些幼苗经过嫁接就是一棵新的梨树(刚长出的幼苗叫杜梨树)。梨区的土地大都是顺孤峰山的坡势依山开出的梯田，这些地块上只有堰根和堰边的梨树被保留下来，地中间的幼苗都被毁掉了，原因是为了不影响种地。说它是孤山金梨，是因为它在孤山周围普遍都有生长。南吴山、柳家院、桥上、桥头等沿孤山而建造的村落都有梨树生长，只是数量较少，几个村合起来也不及林山村的十分之一。

农历的寒露时节，是孤山梨的成熟季节。梨区的人们早早就准备好采摘和运输的工具，收拾好存放梨的梨窑，寒露前后即开始下梨。除了和现在摘苹果一样要用到高扎外，还有两样特殊的专用工具，一种是云梯，一种是梨捞子。云梯是因为梨树高大，特殊的树外围需搭上云梯才能采摘到，而梨捞子是用一根结实的长杆，头上装上铁架和布组合成的装置，举起来将树梢或沟沿上极高处的梨装入布袋，收杆掏出果实(梨)。摘好的金梨，运回梨窑，历史上都是靠人力担挑运回，一条桑木扁担，多个荆条圆筐，周而复始，来回往返，一担又一担，一辈又一辈。从有梨树开始，就这样凭靠着梨区人的肩膀，运回到每一个梨窑。现在的梨果，要想长期储存必须要有气调果库，库存费用相当昂贵。而孤山梨不需要。人们在当地挖一孔窑洞，地上铺上麦草，就可以直接存放，一直可以放到来年开春。这期间，金梨有一个后期熟化的过程，当地人叫"梨出水”。出过水的梨糖素增加，质地变虚，甜脆可口，清凉润肺，常常被中医拿来药用用。

一九七八年年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改革开放的疾风吹遍神洲大地，孤山金梨的故乡林山村也被吹了个底朝天。吃惯了大锅饭，过惯了  "一天三晌上工，年底盼着分红"   的梨区人被彻底打破了那种传统的经营观念和耕作方式。

几年后，别的村搞分田承包，自主经营。林山村面对的是大片的梨树，和梨树下大小不一不规则形的梯田。曾经有一个笑话，说有一山里人有十块梯田，因有事请朋友帮忙耙地。朋友赶着牛扛着耙来到山坡，放下耙，数了一下是九块，朋友以为走错了地方，扛起耙正打算走时，发現耙下面还有一块地，合起来才是十块梯田。这虽然是个笑话，却形象地描述了梯田的大小不一和无规则。而今，树和地搅在一起，如何象别的村一样搞分田承包，成了一个大问题。

聪明的林山人有办法，他们实施的是梨树编号，地随树走，梨树估产，按产承包。就这样，所有的梨树按产量承包给了村民，大小不一的梯田也随梨树一起分到了各家各户。

分到梨树的村民一开始都积极性高涨，铆足了劲，勤治虫，上化肥，有的还进行整枝修剪，引水灌树。梨树也有情有意，给人们以实惠的回报，每年各家大都能有数千元甚至上万元的收入，这与集休经营时年底分红几百元的情況相比简直有天埌之别，梨区群众亲身尝到了改革开放、梨树承包的甜头。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改革开放的继续深入，各地迅速地发展种植梨果树，酥梨以其脆而多水的优势迅速占领了市场，孤山梨成了后娘养的孩子，爷不疼舅不爱，失去了市场份额，价格一落千丈，成堆的梨窝在梨窑，无人问津。

現实是残酷的，市场经济是无情的，无有竞争力就得被淘汰。梨区群众彻底失去了信心，梨树无人管了，别说是施肥灌水，整枝修剪，连打药治虫的人也是廖廖无几。连续几年，钻木虫(一种专吃梨树韧皮层的害虫，学名不知叫啥)迅猛发生，成片的梨树韧皮层被吃光，无法输送营养，整树干枯死亡。就连生长了数百年，张开双臂也抱不拢的参天大树也不能幸免，老祖先留下的久负盛名享誉四方的孤山金梨，在我们这代人的手里，被毁于一旦。不到两年时间，除了两条峡沟里的以外，孤峰山下漫山遍野的梨树，被毁的十有八九。 

如今，多少年过去了，人们在饱尝了各种酥梨的滋味后，又怀念起了孤山金梨，它有其特殊的香味和药用价值，用它制作的特色菜肴，别的梨是无法比拟和胜任的。就是它那春季漫山遍野的白色花海，如若还在，那绝对是绝无仅有的自然景观，与西湖，与九寨，不但可以齐名，更是适宜人居的天然疗养胜地。它不需投资打造，不需广告宣扬，也不需费力费钱去经营，林山人民只需搬把椅子坐到入山的路口，迎客收票、导游讲解，就会是日进斗金，富甲流油。

历史不会倒流，現实生活中没有如果。

作为孤峰山下金梨产区的后代，我们该醒悟些什么……     

作者：尉培军，万荣县孤峰山下林山村人。（图右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