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嘟儿一一嘟儿一一"
寥四斋眨眨眼，心里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昨天晚上，所长打来电话，说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如一波汹涌的山洪向全国蔓延，对此，中央决定紧急启动一级响应，武汉封城，全国各地封村封路。好在我们省的疫情并不那么严重，我们县还未发现一例。不过，中央也不可能为我们另行制定一项特殊政策，全国一盘棋，说怎样都怎样。因此，所长说，既然全国都搞疫情防控，所里也没别的事情，那我们就各自在家搞防控吧，至于有事另行通知。寥四斋自然知道在家搞防控怎么搞，该干什么，于是，他决定先美美睡几个大觉，不想，一大早，却被这手机铃声给搅了。 谁呢？
寥四斋是在一家律师事务所上班，所里就三个人，所长和他，还有一位名叫小李的年轻女律师。
莫非是所长打来电话？他刚按接听键，里面就传出一声高亢的问候：“是寥律师么？"这谁呢？显然不是所长，所长声音没有这般高亢。是小李？也不像，小李永远都是那种慢悠悠的语调。 “你谁呀？”他问。
“寥律师，我，是我，曹艳秋，听不出声音了？”
哦，曹艳秋，不就是常到他们所里来闹着要和男人离婚的那个女人么？寥四斋不由一阵兴奋，从床上一弹而起，但他又感到很意外，曹艳秋怎么会给他打电话呢？
在他们这小小律师事务所里，所长是领导，小李分工专搞民事诉讼，寥四斋则被所长分工专管经济纠纷案子。经济纠纷案子最难弄，麻里麻缠的，他就欣赏小李所接的民事案子，时不时就蹦出一对年轻人来，说是离婚，现在的年轻人也干脆的很。“你说说，你说说，我那死鬼三天两头地往回打电话，说是让我检点些，让我检点些，我不知让我检点啥？不想过啦就说话，谁还把谁顾住啦，拉住啦，谁离不开谁？"曹艳秋所处家庭是那种两地分居的家庭，男人在海南一家工厂打工，她自己则在家照料孩子有时稍带也打工。别看曹艳秋在所里情绪激奋的样子，平时却显地挺秀气迷人的，四方脸盘子，一双水汪汪的葡萄大眼扑闪扑闪地就像会说话要掏走男人们魂似的。这就似乎有点不能完全怪嫌出门在外的男人尽是一派胡言，无中生有。“你说说，你说说，让我检点些，让我检点些，这不是欺负人？往活人眼里下蛆是干什么？没啥好说的，干干脆脆离婚了事！"曹艳秋往往越是情绪激奋，小李越才显地慢悠悠，就好像不愿接理这案子似的，不是一会儿说让曹艳秋遇事冷静些，就是一会儿说我们不赞称你这样。这就惹地曹艳秋常把一双葡萄大眼茫然地向着寥四斋他们这边瞅。小小律师事务所就这么个房间，几张办公桌，几个人，有啥好瞅的？问题是曹艳秋的这一瞅，真还瞅出些趣闻妙事来。曹艳秋的一双葡萄大眼就瞅地寥四斋的心胡乱地跳，就跳出些歪门子邪道道来，看看这女人，看看这女人，多入眼，比他那女人可要强多了，咦！这女人要离婚？离就离呗，谁怕谁？同时还跳出一些对所长的怨恨来，怨所长当初怎么不让他接待民事诉讼，这案子惹放了他，早就三下五除二了一一咦！这曹艳秋怎么突然会找他，莫不是看出他的心事了？但他仍沉住气，慢慢地说：“哦，是艳秋女士么，这一大早的，有甚事呀？"“有有有，"听的出，曹艳秋很急切的，“你说呀，我那死鬼怕是嫌在电话里还没把人糟蹋够，欺负够，这又回来啦。你说呀，咋晚，我给小李打电话，你道小李说啥？她说她不想管我们的事情啦，我说她小李不想管我们的事情啦我就再找不到律师啦，就来找你。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尽管寥四斋对曹艳秋来找他兴奋地真比半夜里拾了颗元宝，但他不会不知道要想越过小李搞这诉讼，那可是隔看桌子打人的事情，能行吗？可他又想，怎么不行？你小李不给人家搞诉讼，还能叫人家到香港到台湾去离婚不成？可还没等寥四斋作答复，曹艳秋的话就又接上了：“一大早，我就说去找你，可是，"曹艳秋说到这里，顿了下，接着说:“可是，一大早，村里的条条巷口都撒了岗，说是防控什么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出入。我说，我们这儿那有什么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但好说歹说都不行。我想，一定是我人不行，没面子。廖律师，是这样，反正我们村离县城也不远，就这一柞路，不妨你到我们村来，见见我那死鬼也好吧。"寥四斋还是昨天晚上从所长的电话里了解到一些外面的情况，也想像社会上一定会有相应的反映，但他压根儿似乎还不太相信他连曹艳秋的村子都进不去。暂且别提廖四斋是否能进入曹艳秋的村子，先看寥四斋到自家小区门口就遇到麻烦了。寥四斋出得门，但见往日车水马龙，热闹异常的街道上却是不见一个人影，唯见一幢幢高楼被惨烈的西北风吹地似乎发着难以忍受的叫鸣。他们小区门口，却威武雄壮地早站着两名佩戴袖章的值勤人员，说是值勤人员，其实也都是他们小区的左邻右舍们。寥四斋仍像往常一样，迈着步子就要通过，却是被两名值勤人员中一位年轻小伙子给挡住了。无奈小伙子语气郑重地说，现在是非常时期，防控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任何人都不能随便出入，除非你有单位出示的健康证明。廖四斋顿时火了，拍着胸脯问小伙子，“你看我这身体还不够健康？寥四斋再拍着胸脯问小伙子，“你看我像是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病人么？”
小伙子还不理，那神情仿佛你就是天王老子这会也不会买你的账。
寥四斋也不愧为是寥四斋，见硬的不行，就放低姿态，走到小伙子跟前，拍着小伙子的肩膀问： “小伙子，我问你，你知道咱们县有没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病例？咱们市有没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病例？咱们省呢？咱们省要比别的地方形势好的多，你们何必见风就是雨，小题大作，连个左邻右舍的情面都不顾了？"
这时，小伙子义正词严地开口了：“寥律师，你也别说我们连左邻右舍的情面都不顾了，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疫情防控还怎么搞？不就乱套了吗？寥律师，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今天的言语行为，恰恰是新冠病毒求之不得的一个梦想！”
真似一串响雷，直击地寥四斋呆若木鸡，毫无反映，他似乎不太明白小伙子最后一语的含义，恰在这时，腰间的手机响了，立马就传出一个让他再也清楚不过的女人的声音：“哎呀呀，寥律师，太地对不起你了，你知道我那死鬼回家干甚来了，他对我说，他是听了一个谗人的话，怕我误会，特地回家给我赔情倒歉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