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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南记忆:正月里荡秋千


1994年万荣某村正月里荡秋千


荡秋千
花,这其中也另外有过大年不忘先祖之意。

在我的家乡,把荡秋千称之为打秋千。多少年来,我再也没有看见过打秋千,就像消失一般,再也没有人提及过。这两天,已过了破五日,按过年的习俗,都可以干些庆祝的娱乐活动。在都市里,看到满大街五颜六色的彩灯,总是感觉到少了些欢乐的人情味道,确实是没有年味了,不由得想老家打秋千的日子。
小时候,过了破五,巷子里就热闹起来,到处都是人,忙着闹热闹,其中一件事就是秋千。缚秋千,就是搭建捆绑秋千。这需要好多物件和人力,不但是一件复杂的工艺活计,而且还是个窍念活儿,要不,易造成安全事故,而且使用起来很别扭,也费劲。那时候的秋千模样与现在的秋千大不一样。我印象中的秋千,是一门古老的技艺,具有好几千年的历史,沧桑悠久,古朴厚重。
我的老家是万荣县太赵村。这里共有五条大巷,每个巷都是一个独立的社区,各自为单位,来组织各巷的春节热闹节目。每条巷都在各巷的显著位置搭建一座大秋千,以供各条巷的社员来玩耍。
正月初六那天,好多老人拉来了各种物件,堆在巷子里。这个位置就在我北头老巷长李世碌的家门口,正好就是全巷人去关庙的主通道处,属于主路上。我的故乡,在方圆几十里是一个大村子,大街小巷,弯弯曲曲,绕来绕去,像个大迷宫一般。


那时的交通工具都是马拉胶皮轱辘大车,每个生产队只有二辆,全社有四个生产队,共八辆大马车。大马车全部出动,拉来了八个碌碡,都放在各自的位置上。又拉来三根柏树主杆,又粗又长,其中一条短点的,是横梁杆。还有好多粗壮的肥绳,有棉麻的,还有牛皮的,以及一些小物件。总之,一大堆子,也许我还小,没见过世面,感觉是个小山似的,总是站在远处,跟好多小孩们一起看稀罕事。
碌碡,是打麦场上的碾麦子的大石头,园轱辘状,外面刻着粗条纹状,两侧面中心点,有一个石窝子,外围是铸铁套件,大面还雕刻的装饰大花纹。每一个碌碡,看上约有近半吨之重,这个农具,村子很多,每个打麦场里,就有好几十个,孩子常骑在上面当骑马玩具。看到这种石头的沧桑感,起码约存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这些肥绳,盘着时,需要好几个人来抬下来的,用几根木椽,从不同方向穿过去,几个人抬着,拖着,拉到施工处。粗麻绳,像个大麻花状,拉起来,足有好几十米长,若再长,恐怕没法抬动。牛皮绳,相对细一些,棕黄色,这是本地大黄牛的老皮割制而成的,还带着黄毛,若干年来,黄毛还没有磨蹭掉。小时候,我在生产队的饲养场里看见过编制牛皮绳。耕牛死后,把牛皮整体剥下来,贴在墙上晒干,又泡在大锅里煮熟,这叫熟皮。之后,把牛皮张开,用锋利的刀,刮净附着肉,开始顺着边上按要求一条条割下来,有宽的,有窄的,像撖下来面条子一样。凉干后,把皮条一头梆在大门上的铁环上,四五条在一起编扭成麻花状,接茬搭接处错开半米之外,可无限延长。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不把外毛发刮掉,也许是好看,还是显得粗壮,具有拉力弹性,不得而知。
柏树,在农村种植十分普遍,多种在沟边及祖坟地,由于它的树龄长,质地硬,耐老化,是上档的木材,是铁轨忱木和电线杆的首选之料。听老年人说,我们李家祖先的合股坟墓处,就是一大片柏树林,几十亩的面积,遮天蔽日,阴森森的,让人可怕,多是几百年的树龄。我记事起,那片柏树林早已砍光,一颗未留,就连祖坟上的精美碑楼也拆除掉,当作拉圾扔了东沟里头。村外头一些坟头,也有一些零星的柏树,约有十几米高。过年前,我和小朋友勾柏枝时,上不去,只好到沟边沿处,勾一些低矮的柏枝,供新年祭祀用。柏树杆长的通长奔直,杈子少,砍掉小枝枝,浑身尽留些疤痕处,刮掉树皮,凉干后,尽是纹路。多年后的柏树,发生青黑的颜色,有的年数太久,上下崩开些裂缝,也不会影响它的支撑力度。
巷子里众多有手艺的中老年人,把三根粗壮的柏木檩条,摆成龙门架,摊在地面上,丈量好尺寸,再用牛皮绳绑结实。上面的横梁杆,提前把两个大铁环套进去,中间处还挂一只大铁铃,两头还插一些柏枝,为装饰好看。地下的两碌碡,摆在大街的两侧,仅剩下靠墙一米多的距离,留作通路而已。碌碡搬倒后,放置稳定,上面中间的小窝子处,各放一个拳头大小的实心的铁蛋子。
正月初七下午,一切都准备妥当,满巷子里的人都来到这里,约有好几百人,观看秋千竖立起来,光是参加干活的人,就有上百人。
巷里负责此事的人,手拿着小旗子,吹着铁哨子,紧张地指挥着。 


北头巷的老中青三代人,都在这时来到这里选择适合自己的活计,尤其是两侧拽绳子的人,足有几百人之多,共计六个面,使力的那个方向,有两道绳索,密密麻麻,一个挨一个,一溜子人。所有的准备工作在地面做好妥当,只等总指挥的哨声。多次让人捡点确认好后,总指挥一声哨响,三角小绿旗一摆,一起吼道,一二三,一付偌大的木头搭建的秋千就被拉起来了。
正当秋千九十度垂直时,总指挥命令四方拉绳索人员,保持注意力集中,防止秋千摇摆。这时,秋千底下的一个人拿着两个大小一样的铁蛋子,放在碌碡顶面中心窝子里,约有大人拳头大小。秋千两根立柱底端,全是彪小伙子,挤在一起,手里抓着底绳和粗短木椽,大伙儿一声怒吼,众人就把秋千抬起,放到碌碡上的铁蛋上面,原来柏树底面也有一个凹槽,上下两个凹槽,把铁蛋子夹住。碌碡顶面与柏树底面,足有五公分距离。秋千放在铁蛋子上面后,秋千摇摆的更厉害了,总指挥不断的吹哨子和挥小旗子。四方拽绳索的人群处就有人开始把多余的绳子梆了碌碡上,并用砖块和钢钎把绳子和碌碡固定好。
秋千固定的绳索共有六道,前后各四道,均固定在大街上的两侧,足有好几十米长度,斜拉下来,也许是绳索的粗壮原由,中间处腾下来很多,似乎是专门松的缘故。秋千两侧的佑护就到私人屋里头,绑在院子里的粗树上。秋千的所有搭建工作完结后,大家都立在秋千下面,看着秋千上吊着的长鞭炮点燃。这时北头巷的老巷长讲了一通感谢吉详话后,才大声喊叫,鸣炮奏乐,立马就有人点燃鞭炮。
缚秋千,是全巷子里的一件大事,男女老少齐上阵,男人们在忙碌搭建,女人们在旁边笑话逗乐,二天时间基本上就绪搞定了。女人们排着队领着孙子开始试试打秋千。秋千,威风堂堂地矗在大巷里,复杂又庞大,像一座城门似的,两根粗壮高大的柏树杆,堆在碌碡上面,横梁上面,插着五色旗帜,随风飘扬,还有中间那个风铃,叮当直响。两只大铁环,在横梁上来回穿梭着,两吊绳到下面的踏板,呈梯形状,尤为壮观。
自从秋千搭建好后,无论白天黑夜,总是人满为患,络绎不绝,多是妇女们带着小孩子打秋千。白天大人们都到关庙上讨论闹热闹的事,顾不上打秋千,只是到了晚上才年青小伙子打秋千。
月光下的荡秋千,是一种刺激的极限挑战。我那个时候,还很小,常常在那里看别人打秋千,我还沒有胆量去玩。甭说去一个人上去打秋千,光是在边上看,都是心惊肉跳的。打秋千时,整个秋千摇摇晃晃,就像活着一般,横梁处前后摇摆的幅度足有一米,把两边的拉绳折腾的一紧一松。我还记得我爬在拉绳上,寻找一涨一驰的刺激,有时把我弹的甩了一边去。
有一天晚上,月光明亮,一个年青的人,已记不清是谁,他的胆子可不小,使劲儿地荡游着,不一会儿,就像飞起来一样,整个秋千摇摆的十分厉害,差一点能把秋千散了架子,响声很大,木头磨擦的吱吱响声和铃铛声,还有旁边观看者的欢呼尖叫声,在这寂静的夜晚里,传遍了整个巷子里。他能把秋千打的差点翻过去,打起的很高,几乎他的身体与地面平行,一上一下,风驰电掣,来回折腾,吓得我不敢靠近。
我还见两个人对面站着打秋千,两个人在一起,各自使劲攀上,一个人站着,一个人躬着身体用力蹬着,来回交叉,也能打的很高。小孩子们,只能坐在吊板上,让别的小孩推几下,靠着惯性来回荡悠,没几下,就慢了下来,只好来回这样。有时两个小孩同时并排坐在上面,沒有人给推力,耍赖占住,不让别人玩耍。大人们都是站在踏板上,用双腿使劲,来回折腾,双手抓住吊绳,不用别人给力,自己一个人就能在秋千荡悠的老高老高。
我印象中,还没有站在上面打过秋千,不会使用那个巧劲,也许是年龄问题,害怕被甩下来。我从上面坐着时,就有人会从后面一拉,我就甩在地上,只好痛的哭上一回。有时不注意,别人打秋千时,离的太近,被飞过来时推倒过。
记忆里的打秋千,总是在月光下,白天好象没有一点印象。当年的秋千十分繁忙,只是在晚上人少时,自己坐在上面才能过过瘾。小时,总是企盼着自己一个人能够打秋千,灵活地使用自己的腿劲,把秋千荡的老高,多刺激多兴奋!
可惜的是,我长大后,再也没有见过缚秋千,也就谈不上打秋千了,只是我小时候年年打秋千。自从我上了初中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巷子里按装古老秋千的仪式,直至今日也不知道何因?荡秋千,是过去农村过年的一大胜景。从正月初六起始,到正月二十结束,有半月之余。这种欢笑娱乐的古老的技艺,仅存于年少时代的记忆中。 
巷子里拆除秋千时,也是人山人海,几乎所有人都在帮忙招呼着,正因为此,人多了,慌乱一团,稍微有点疏忽,就会酿成大乱子。有一年,长巷拆除秋千时,一位叫李华甲的中年人,耍胆大凭力气,一时撑能,非要一个人背柏木立柱,也许是绳索捆背不牢,顺势脱开,一下子就把他压的爬到地下,遭成了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印象中,听老年说,过去清明节前的吃寒食时,也搭过秋千,让人玩几天的。大部分都是在正月里,这时候人清闲,过年图个热闹,再说,也是老辈子们留传下来的习俗,就像正月十五那天耍狮子,搁了平时,人都忙忙碌碌的,谁还有这心情。 
我长大后,因为工作关系,全国各地走透透,再也没有见过我小时候玩过的秋千,至于公园里的秋千,尽是坐在上面荡悠,根本不是人站在上面打秋千,也不能一个人玩,纯粹就是休闲装饰功能,沒有一点实用性。
今年,又是一个正月里,走亲戚串门。闲聊时,总是叨叨埋怨现在没有年味了,很没意思,十分无聊。我总觉得少了过去那些古老的风俗习惯,没有了民族性的传统文化的支撑,缺少了灵魂复苏,尽是现代的洋玩意儿,以致难免心里膈应的慌。
我回来后,回味过去的年味儿,突然想起荡秋千来,觉得失落遗憾,立马转过身来给我孩子们讲。她们听了半天,似乎听不懂,撂了几句,什么年代了,还讲一些老古董,烦不烦人,成天唠叨些没人懂的旧事,有意思嘛?她们起身而去,又是一句,不爱听你们过去的破事儿。这些呛人的话,噎得我,无言以对。 
我总是爱回忆过去的往事,从中寻找失去的碎片化信息。今天记忆中的荡秋千,就是打秋千,一个人独自去玩乐,惊心动魄,像如今的蹦极一样,刺激惊险,好玩。不知道这门独特的乡村游戏形式是否申请了国家非遗项目,无论从历史文化上,还是科学技术上,完全可以保护起来,要不的话,这种民族传统文化艺术,真的就失传了。

作 者 简 介


李治江,鼎鑫华夏文化研究会,从事历史文化书写,编著《秋树巷故事》、《河东故事》、《中国故事》、《论思想》等书籍,职业为城市文化艺术创意设计,城市主题公园文化艺术策划实施。相关业务主题为文化设计、思想凝炼、艺术创意、建设监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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