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春，北京京剧院武戏展演发布会上，院长刘侗宣读了一份《关于整理演出37出关公戏的计划》，提交这份计划的，是李派红生传人李孟嘉。
发布会后一周左右，李孟嘉在北京长安大戏院上演《忠义千秋》：《屯土山》《赐袍赠马》《斩颜良》《诛文丑》四折连演，一晚上的大戏，艺惊四座。
孟嘉的师伯王金璐也曾以《忠义千秋》剧名连演老爷戏，从《屯土山》开，到《斩颜良》收；大伯父李金声留下《曹营十二年》的录像，从《赐袍赠马》开，到《诛文丑》收。基本都是三折戏的容量。李孟嘉四折连演，既是自我挑战，也是充分自信“拿得住”。
我的印象里，第一次见到孟嘉兄贴老爷戏的消息是2007年在上海，《小商河》《古城会》双出，都充分体现了家学渊源。第二次就是2011年菊声社的演出了，前面是三伯父李玉声的《封五虎》，《取襄阳》和《刮骨疗毒》则由李万春的高足韩增祥担纲，孟嘉兄承担《走麦城》的前半部分，从关平报襄阳失守上，到廖化搬兵收，之后直到踏雪被擒则全是玉声先生的戏份。
如果没记错，不计录像等场合，这应该是孟嘉兄之前唯一一次明场演出戴黪三的老爷，这些年他演老爷戏还是戴黑三的时候居多，尤其演《古城会》的次数应该不少，2012年在青蓝剧场，2015年在石景山，而且都是连着《训弟》一起演的。直到2018年纪念李洪春先生诞辰演出《古城会》，孟嘉兄又一次置身在两位长辈中间：开场直到趟马，是四伯父李润声先生的，最后的训弟，是李玉声先生的。孟嘉兄还是在中间，负责斩蔡阳。如果有录像对比，会惊喜地发现，此时孟嘉兄的老爷比七年前要沉着有“份儿”得多。虽然他自己对当时的表现并不满意，但是每演一次，会多一次新的体会和感悟，会多一番琢磨与积淀。用他自己的话说“之前唱戏，都是铺垫”。
自上至下，为2011、2015、2018年演出剧照，孙觉非摄影
果如其言，2020年下半年，孟嘉兄恢复上演了《封金挑袍》，从舞台呈现来看，可以说事业的时机，个人的修为，都已经到了启动整体恢复老爷戏的时候。2021年他开始把《封金挑袍》加上《古城会》和《训弟》一起演，一唱就是一个晚上。一唱就是一个晚上。当然，这种连演少不得要在“裁剪、取舍、重构”三个方面用心琢磨辟莽创榛，这也为此后的《忠义千秋》四折连演提供了足够宝贵的经验。自身的表现和舞台的效果，都给孟嘉兄充分提供了进一步提升的信心，“准备弄一出黪三的”的念头也就更加坚定，可以演气魄更大，威势更盛的戏了。
关公戏戴黪三的，主要是《单刀会》《水淹七军》《走麦城》三出，当然，《走麦城》里带着《封五虎》《取襄阳》《刮骨疗毒》等等，不再单提出来说了。孟嘉兄斟酌之后，决定先从《走麦城》开始整理恢复。其难处与《水淹七军》不同，《七军》是唱念做打舞俱全，有丰富的造型亮相。《走麦城》没有这么多特殊的造型，但情节反而要丰富得多，更何况是威震华夏的关公一夕之间将星陨落，其情感的流动起伏就更是沛然难御，看似“跑梁子”但绝不能“跑梁子”，这对念白表演功力和节奏控场能力都有极高的要求。李孟嘉的祖父李洪春先生昔年在上海演出时，曾经有半年的时间是每周必唱一到两次《走麦城》，“坑坎麻杂”寸土必耕，可以说是怹最为经典的代表作之一。有如此深厚的实践基础，怹说戏时自然也是细致而微处处考究。润声先生久随洪爷左右，深得亲炙，极具乃父神韵，玉声先生曾分别在杭州、北京、香港演出过《走麦城》，特别是晚年在香港的演出，法度严谨而时出神来之笔，人戏俱老，已臻化境。孟嘉兄此次整理恢复《走麦城》，自然少不了二位长辈的匡扶。去年贴过两次《忠义千秋》之后，十一期间他就开始了高强度集中训练，每天和润声先生到京剧院里磨戏。
李玉声《走麦城》，2017年香港演出，孙觉非拍摄
四伯父李润声为李孟嘉说《刮骨疗毒》
“这戏主要还是跟四大爷学，因为四大爷在北京嘛，三大爷在杭州。四大爷给我是连文带武都说了。文戏的方面三大爷特别讲究，所以这戏我跟四大爷全学完之后，文戏我自己用手机录下音来微信发给三大爷，哪念得不合适，三大爷再发语音给我说。”孟嘉兄在微信里如是描述自己学戏的过程。
而如何裁剪场次，以使节奏紧凑起来，也是孟嘉兄无时不在思考的问题。老戏里的一些过场戏，虽说肯定有其功能性在，但一定程度上说也确实是和当前节奏相对快的欣赏习惯有所龃龉的。这次恢复《走麦城》时，孟嘉兄就做出了较大力度的精简，其一是取襄阳时，打下曹仁之后，减去关公的一个四击头背刀搂髯亮相，并取消曹仁退出襄阳，汉军进驻的过场戏，曹仁下场之后，直接上蜀汉众将，关公传令。其二则是刮骨疗毒之后，减去洪爷录像里关公送华佗的场次，代之以吕蒙一个过场，徐晃的一场坐帐，给关公重新扎软靠留出时间，其三则是三报荆州失守，关公传令兵撤麦城，减去赵累出城迎接的场次，直接进城。如是，既减配角儿的零碎场子加快了节奏，也对自己的戏份作了足够得当的减法处理。
说了作减法的地方，那再说说加法。玉声先生在梅大演出“封五虎”一场时，不上糜芳傅士仁，孟嘉兄此次则是按照洪爷的老演法，把这两个角色又给加了回来。而另一个追摹洪爷老演法的地方，则是末场突围的时候，关公带“摔叉”。据孟嘉兄说，自己整理的《走麦城》最末一场，是“有三大爷的东西，也有爷爷的东西”，但这一次演，有个颇出人意料的设想：他想走摔叉。因为洪爷最早唱《走麦城》时候是带摔叉的，减掉这个身段是后来的事。“想趁着年轻这头一回演，我还想摔摔叉，火爆一点，等以后真弄不动了再走那更高级的。”
从我知道孟嘉兄要贴《走麦城》，到终于连缀数折成为《关公成圣》即将推上舞台，前后也一年有余。这期间我曾经和他聊过一次关于学戏演戏过程中改动的事，他说其实相比之下，三大爷比四大爷动得要多一些，因为三大爷在团里，总唱就总有动的可能。自己唱这几场，也在进行各方面的适应和调整。而且每次都殚精竭虑反复推演，争取获得最理想的效果——“因为这场您要是改的不成功，您不知道几时才能再给改回来，所以说现在就是改一定就得改好了。”
那么，何妨一起去看看李孟嘉是如何精心演绎这一场《关公成圣》呢？
9月14日，北京长安大戏院19：30，扫码购票，期待与君剧场相见。
艺术指导：李玉声、李润声
剧中人 ……… 饰演者
关 羽 ……… 李孟嘉
关 平 ……… 魏伯阳
周 仓 ……… 于洪超
徐 晃 ……… 金慕轩
廖 化 ...… 刘孟千一
赵 累 ……… 孙云飞
吕 蒙 ……… 史啸威
华 佗 ……… 朱洪睿
费 诗 ……… 谭筱羽
丑旗牌 ……… 孙根庆
刘 封 ……… 周晓盟
孟 达 ……… 李浩亮
诸葛瑾 ……… 王若丁
鼓 师：肖永强
琴 师：沈熔南
舞台监督：刘书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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