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我上初中那会儿，是90年代初。初中所在的区，是那座省会城市里的工业区，初中同学基本都是工厂子弟，那时尚未出现贫富差距，条件稍微好点的，顶多是父母所在的工厂效益略好，或是父母都是工厂双职工。

初中三年，同学们的吃穿用度都差不多，衣服都朴素，即便有零花钱，可消费的地方并不多，常常用来买四大天王的专辑、贴纸，或是用两毛钱买一个烧饼，一毛钱买一把葡萄干，用来当零食解馋。

班上五十来多人，总有一些同学沉默寡言，很容易被忽视，也没什么机会说上话。

小霞总梳着一条麻花辫，衣服就两身，天冷时一身，天热时另一身，她很刻苦地学习，我们课间玩耍打闹时，她一直在操场默默坐着看课本，但成绩并不好，排班级后几名。

忘了哪一天，是谁起的八卦，说小霞家里困难，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带着他们四个孩子。听到消息后，我开始默默地关注她。

那时的初中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热血女青年，比我们只大七八岁，一心想提升我们成绩的同时，也想带领我们在道德品质上不断进步。

班主任号召大家搞了个募捐箱，号召我们平时要勤俭节约，把钱用在有需要的地方。当时做了几次募捐，给洪涝灾区捐过，地震灾区捐过。年少的我们，为能做好事而激动不已，一有零花钱就拿来捐，日常五分、一毛、两毛，不断投入募捐箱。

年少时我正迷金庸，人生理想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过年收到的压岁钱，几张十元大票也投入募捐箱。

初三忙起来后，都快忘了募捐箱的事，毕业前夕，班主任把募捐箱打开，点了一下，还有几十块钱，问我们意见，看怎么处理。

作为募捐箱的大股东，我想都不想，大声提议：捐给小霞！

同学们先是一楞，接着都大声附和，说，对对，捐给小霞。

当时一心想做好事的班主任，也没问小霞，说我们举手表决吧。

全班只有一个人没举手，那是小霞。

她通红着脸，哇得一声，大哭出来，跑出了教室。

当时我很感动，觉得她收到了我们的善意，觉得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后来毕业就再没想起这事了，那钱后来怎么处理的也忘了。

这事也淡忘了。

事情过了二十几年了，近来突然想起，心里突然一紧，才意识到当时傲慢的我做了件多么残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