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冯琦

■作者：戴一德

      1970年4月，在黎川当了一年农民的我，听说社苹公社又接受了一批来自长宁区天山中学69届知青。有点好奇，有点幸灾乐祸，不知增加什么样人与我们共同改造。

      一日天晴，我等几位复旦中学知青在公社，见几位新知青即上前招呼，大家很客气，也很亲热。一位年龄稍长，戴着黑边眼镜，留着小胡子，长得瘦高的男同学上来就与我对话：“那复旦格？”我回答：“是。”“我也是复旦格。”“哦，没见过么？哪班？”“我是复旦附中。”

      明显摆魁么，我未作声，但心里不舒服。又几轮对话，见小胡子过分张扬，盛气凌人，处处表现抬高自己，目中无老知青，忍不住上前推了他一把。

      五十年前的我正血气方刚，仗着在这里生活时间较长，岂能容忍这斯撒野。

      正剑拔弩张之际，小胡子突然转态，问：“你认识史××吗？你认识江××吗？”我哑然，史××、江××是我高中同班同学，我三人同住校就读，饭菜票放在一起用的，一起午间休息逛徐家汇，一起晚自习后，隔壁点心店阳春面。一个是长宁区足球队大主力，一个获得过上海市中学生跳远第一名。

      小胡子自我介绍叫“阿片（鸦片）”，与江、史是朋友。就此，化干戈为玉帛，成了朋友。

      阿片告诉我，他在部队大院成长，是复旦附中67届高中生，街道安排与天山中学69届一起到江西黎川插队落户。

      没几天，听公社干部传闻，有一新来戴眼镜知青到处游说：上湾生产队知青冯琦如何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如何不怕苦，如何，如何。一核对，知道是冯琦自吹自擂，被公社上下传为笑话。

      阿片抽烟，烟瘾很大。阿片喜欢看书，他带了很多名著。常见他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书，并十分享受地抽着烟。

阿片能说会道，顺口溜脱口而出还都带色，“某某某，肚子大，生出来的儿子不像他的爸”。惹得大姑娘、小媳妇一愣一愣的。

      阿片记忆力强，在我房间里讲鬼故事，上湾村、下湾村、上游生产队的知青每天傍晚都汇集过来听，当然要准备好烟。围着幽幽的煤油灯，想听又害怕，听得汗毛竖起，心里发怵，关键时候说书者会突然发出惊叫，吓得女知青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给寂寞的农村生活带来一丝快乐。

      阿片好吃懒做，集体户的事不动手，游手好闲不出工又总能找出理由。生产队长只能安排他养鸭子，阿片一改常态，天不亮就赶鸭子出棚。生产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鸭子在外面下的蛋归放鸭者。集体户的伙食就此丰富了。

      下放干部罗进贤推荐冯琦撰写公社会议纪要。阿片一出手就惊动公社上下干部，文笔流畅，记事清晰，字体漂亮。从此，常见冯琦背着小书包，穿梭于各级大小会议中。

      阿片成熟，阿片胆大，花小姑娘的本领无师自通。那年月，生活枯燥，凡被阿片看上的少女都没能逃脱阿片的魔爪。当然，阿片也没能逃脱人民政府的严打，被黎川公安收监，判刑两年。

      转眼，五十年过去了。凭阿片的能力，相信他能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有所作为。依阿片的秉性，或许他吸毒贩毒成为社会毒瘤。希望是前者。

      ●写于2019年3月@原文刊载于《721矿游子》第25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