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个学生

■作者：王  峰

　　我与英，失联了。一年多了，我给她发微信，从不见回复。她的QQ头像，也总是灰色的。我看了屏幕上自己打出来的字，一行行地跳上去：“英，过几天我要回抚州了，你回抚州吗？如果你也回去，咱们可以见面了。”没有答复。打她电话，那头无人接听。2019年10月7日，英在微信里给我留言：“老师，我准备离开抚州回揭阳了，有空过来玩。”看到英发的信息，我感到当教师的小确幸，孰料这是英留给我的最后遗言。

　　2021年1月，我在抚州遇到了一个曾经教过的女学生，我对她提起英怎么一年多了不理睬我了。女学生告诉我：“英死了。”我如遭雷击：“死了多久？”女学生回答：“一年多了……”我在沉重的悲痛中，竟然埋怨起老天爷如此无情，她还这么年轻，才54岁，平时身体很好，充满活力，她经常跳舞，还经常参加各种舞蹈演出，怎么猝然就离世了。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见了踪迹，但她依然在我的记忆中若瘾若现，在脑海里盘旋不去。

　　1980年9月，我在721矿古城学校教高一（5）班语文兼班主任。开学的第一周，我发现英是一个惹人喜欢的女孩，高挑而漂亮，淳朴大方，稳重懂事。她学习认真，热爱劳动，尊敬师长，与同学团结友爱，各方面表现都很好，组织能力也强，所以我就让她做了副班长。她也能够很好地协助老师做好班级的管理工作。英家住在云际，离学校太远，所以就住校，只是周末回家，周日下午返回学校。学校里有专门的班车接送这些家住得很远的学生。

　　高一第二个学期的一个周日下午，英敲开了我家的门，她提着一个大篮子，里面装满了剥了壳的大毛笋。英对我说：“老师，这是我今天上山去拔的竹笋，我把壳去掉了，送你一篮子。”接过这篮大毛笋，我非常感动，连声说：“谢谢！”

　　高一（5）班升高二的时候，我退下来了，接了新的班级。和英见面的时间少了许多，有时在校园里遇到了，她总是礼貌地说声：“老师好！”又过了几年，有一次我在古城遇到了英，她告诉我:“老师，我结婚了，有空来我家坐坐。”再后来，我听说英去了广东揭阳，和老公一起把事业做的风生水起。90年代中期，我调动工作到了上海，就连英的消息也打听不到了。

　　转眼到了2002年的一个秋日，我接到英的电话，她说：“老师，我到处找你，到处打听你的电话号码，总算找到你啦，过几天我到上海出差，去看你。”一天傍晚，英来到我家，十几年没见，英没啥变化，依旧苗条、青春、靓丽。见到英，我非常高兴。她跟我唠唠工作和家常，送了我一本她们公司印刷的挂历，还送了我一条缀满彩色珠片的鹅黄色的羊毛长围巾。收到英送的礼物，我很开心和感激，这么多年了，她还想着我，我感到心里暖暖的。这以后，英经常和我QQ联系，每逢春节和教师节，英就给我发祝福短信。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2012年5·1节期间，英组织了班级高中毕业30周年的同学聚会。她还邀请了高中时的任课老师来参加聚会。英多方打听那些离开了古城学校的任课老师的联络方式。我想英对教过他们班的老师始终是怀有感恩之心的。聚会的地点在古城和古城学校，热热闹闹地搞得很是红火，他们拍了很多照片和视频，英从QQ里都转发给我看了，我也分享了他们的快乐。

　　2014年的9月，英打电话告诉我，她来上海出差几天，把自己的父母也带来上海玩几天，她再顺便来看我。那时我在医院里陪护家人。一天，我和英约好了在中山医院附近见面，我和老公等在医院附近的马路边上，只见英从出租车上下来，从后备箱里拖出一个大纸箱。她先从纸箱子里拿出一个紫红色的单肩包递给我说道：“老师，送你的。”这个包包的两面用彩色的圆珠子绣满了花卉，很精致漂亮。英又弯下腰拿出一大包茶叶对我说：“老师，这包茶叶送给你老公。”接着，她又从纸箱子里拎出一大包笋干，说：“老师，这是广东笋干，是甜的。箱子里的香蕉和芒果是给你儿子吃的。”

      收到英的这么一大堆礼物，我和家人感动万分。我对英说：“你小时候送我竹笋，现在送我笋干，你对我这么好，我感动死了。”英笑了，我老公在边上也笑了。

　　三天后，英带着父母到上海南站坐火车返回揭阳。英他们是晚上的火车，傍晚时分我在南站见着了英，我给她了一包蝴蝶酥和一包鸡仔饼，还送了她一块做裙子的花面料。然后和英依依惜别。

　　2015年年底,我和英互加了微信好友。英告诉我，她工作之余，参加了当地一个舞蹈团，经常排练舞蹈节目，还常常跟团外出演出。从英发的朋友圈可以看出，英家住的房子很大，装潢考究，她们一家生活优渥。看照片,英的女儿貌美如花，4、5岁的外孙女也生得如花似玉。英一家人生活幸福美满，我很欣慰。看朋友圈视频，英她们的演出服和舞蹈表演都很精彩，很专业。

　　寒来暑往，多年来，英一直和我保持着一份率真、淳朴的情谊。我每每读着英发给我的信息，我都感受着温馨和快乐。世事无常，英英年早逝，成为我心底永远的痛与怀念。去她的坟头凭吊一下，上一炷香，献上一束花，但她的墓地在广东揭阳，太远，不能成行。我打听到英的父母家在抚州的地址，干脆去看看两位老人吧。

　　2021年2月28日，我拎着一点礼物，敲开了英父母的家门，站在门口，看见两位老人，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英的母亲泣不成声地告诉我：英是老大，她很顾家，很孝顺，对谁都好。英经常给父母家里添置东西，对下面几个弟弟妹妹也关爱有加。对朋友也是慷慨大方。从英的父母家出来后，我紧绷了一个多月的心松弛了一些。

　　英，我的好学生，好孩子，愿你在天堂与人间一样快乐！

　　●2021年6月8日写于上海

中间一排穿紫衣者为“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