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业在邹家山机电车间
■作者：付素英
1980年9月，同学们都陆陆续续上学了，一直都是学习成绩比较好的我，初中三年也都是班干部，一个升学考试（现在是中考）的失利，我们班有二十几个进高中，我却……
父亲的想法是让我复读一年，来年再考。但我可能是因为小学成绩一直是优秀，又是年年“三好学生”，就是在迷迷茫茫的初中，成绩也保持在十名之前，碍于面子没有同意复读。
10月的一天，父亲问我愿不愿意上班，几个月的无所事事，于是我答应了父亲，就这样开始了八年之久的待业青年的工作生活。
记得那天是父亲领我来到邹家山机电车间，把我交给了师傅。开始师傅干活只是让我在边上看，熟悉一下工作环境，之前有十几个已经在车间上班一年多了。当时车间上班是与正式工同在一个车间，正式职工都是上午上班的，我们是半年的早班，半年的中班。师傅告诉我，有些机器、车床是我们坚决不能碰的。
早班每天都要乘五点的接送上下班的班车，到了车间已经近六点，更衣吃早饭，要到七点每天都要开班前会才开始干活。记得当时我们没有接到什么活，几个师傅让我们在台钳上反复轮流练习正确使用钢锯，并要求我们的站姿，用锯子的姿势，锯的东西要保持是直的。有的用榔头在敲打，师傅在不停纠正怎样才是正确的使用方法。
师傅还领来好多毛胚钥匙，让我们用锉子配钥匙。一些男的配合师傅在锻工班里，打剪刀、火钳、柴刀、菜刀。干活的时间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就收拾工具下班了。有的休息，有的去车间的水泵房旁的河边洗衣服，下班乘十一点半的车子回家。
1981年过完年后，有几个同事被招工走了，师傅说我学徒期间比较认真负责，推举我做了班长。当时带我们的有5个师傅（另外有一个专职电焊工李师傅，是上海人）：杨师傅是和我父亲一起转业的（也就是我前面有一篇文章提起的，会唱京剧的四川人）；葛师傅是河南人；何师傅记不清楚是哪里人；吴师傅是安徽人（他老是说参加了《柳堡的故事》电影的拍摄，当时在当兵）；还有就是带我几年的周师傅（江苏扬州人），一个靠着自己努力，车间的机床、工具没有他不会的，虽然没有多少文化，更没有文凭，可车间里的同事、师傅都叫他“周工”。除了5个师傅外，还有一个是上海人，姓宋，他当时是车间副主任，主要是分管我们的。
那年我们接了个大修电铲（就是现在的挖掘机），之前师傅们早班会上已经给我们开了动员会，弄好了我们的收入可以增加一点，也锻炼我们。
电铲到了车间，经过两个星期的全面拆卸，我们二十几个当时也就是十七八岁的人分成两个班作业，周师傅带领我这个班负责电铲的上半部分，吴师傅带领二班负责电铲的下半部分。我们把拆下来的零件用锯末与火碱把表面的油污擦拭干净，再放到装有柴油的大大小小油盆里（都是车间师傅们用铁皮做的），进行更加精细的清洗。
开始机器组装的时候，首先是组装履带，每一个都是由直径两厘米左右的钢棒链接起来的（大的机器都是后拆的先装），接着轮子、架子的安装（工作之余，师傅告诉我们才知道，电铲与战争时的坦克很相像），一些活动地方里面都有铜套、铜瓦，为了灵活，铜套、铜瓦需要用三角刮刀对其调节，磨三角刮刀是我师傅的强项，师傅在磨刀时，我都喜欢在边上看，师傅边磨边说，告诉我磨刀的要领（后来他的三角刮刀只有我和他自己磨）。
经过两个多月的组装、喷漆、调节，终于第一个由我们大修的电铲终于要出车间了。露天来了几个人帮助拖电缆，那天我们跟着电铲走了好远，仿佛是在送嫁，依依不舍。
因为露天挖掘机使用单位反应比较好，交货比预期提前了好多时间，矿里对我们的评价很高，批准了我们的旅游计划，听师傅们说本来是到杭州的，后来矿长批准只能省内游，决定上庐山。
于是国庆前乘火车到南昌，在南昌住了一晚（主管我们的车间副主任宋师傅也一同来了），第二天又乘火车到九江。记得是国庆节那天，一两个师傅去联系上山的车子，还有给我们每人买了一个当时很时髦的包和一顶白色的太阳帽，其他几个师傅像护小鸡一样带我们逛九江市。
当时电影《庐山恋》特别火，到了庐山上，那时没有导游，我们便看着地图开始寻找电影里的镜头，含鄱口，秀峰，锦绣谷，仙人洞，如琴湖，庐山植物园，花径，庐山会址，毛泽东在庐山的住所。后来听在庐山疗养的人说，聪明泉在山下。经过好汉坡下山，我们来到古老东林寺院，聪明泉在寺院后面，大家各自拍了几张照片，又原地回到庐山上。在山上玩的时候，有好多人问我们是不是学校的学生，在他们的眼里我们几个师傅的，像学校里的教授带着学生来学习。
后来，我们先后大修了五六台电铲，记得有一台我们用了橘红、咖啡色，还有黑色，把电铲喷成迷彩服，开到大露天特别显眼。那时接到的活比较多，工资在36元钱的基础上，加了5元钱的奖金。
1984年秋天，单位承包了由白云水库到邹家山生活区的自来水管道任务。当时车间里没事，我们两个班的人员都去抬管子，一根管子有八九十公斤，四个人抬比较吃力了。我只抬了一天，累得我到家与父亲发火了，父亲是供应送货到现场的，他们把管子下到一堆。我提议父亲再送时，让他们沿途卸货，这样就不需要抬管子了。
过了两天，单位又承接了抚州火葬场大门的制造，周师傅便带我和另一个同事与他回到车间开始为大门下料，图纸是邹家山分矿吕工程师设计的，师傅按图纸下料，电焊工电焊，我和师傅有时也帮助电焊，后刷防锈漆和外漆，两扇门几天就做好了。
接着是水泵房蓄水池的管道安装，父亲再送管子时候，吸取了上次教训，把直径三十多公分、四米长的管子沿途卸在马路边上，这样方便了我们往下滚运。因为两边开工，我班的人员都回到车间，接受任务。
但是开工没几天，电焊工没有及时清除热源，引起一场大火，正好是在我们车间下面，同事们拖出水管，还有的用铁锹铲着路边的泥土往下火里洒，齐心协力把火扑灭了。
在外面作业没有电源，都是用气焊，焊工只有一个，有时周师傅帮忙焊，我有时也帮忙焊比较简单的地方，所以也会一点点气焊手艺。我们班组男女都很团结，每天扛氧气瓶都是互相帮助的，师傅都是安排四个人，两个人一组轮换，在危险的地方，大家都放下自己的东西帮忙搀扶，不分男女都认真负责。
另一个班组的人，师傅叫的四个人，他们居然讲好以石头、剪刀、布来赌谁扛氧气瓶，二十米为限，二十米后放下来继续，运气好的不费力，运气不好的一直扛到作业场地，师傅对他们也是哭笑不得。
有一次为山里农村架一座小桥，没几天传来了几起师傅负伤的消息，工期还没有完工，师傅带我们几个去做扫尾，每天走好长的山里路，从早上到下午四点左右，三四天完工，把一座桥交给了他们使用。
莲塘煤球机坏了，我们用了一个星期修复。莲塘食堂的油烟机是我们做的。冷饮厂的机子坏了是我们修复。学校的篮球架是我们制作安装的。邹家山工会的折叠乒乓球桌，链接的合页是我们用铁板手工敲打出来的。平板车的板子时间太长，损坏严重，周师傅带我们硬是让我们学了木工，更换了好几部车子的车地板。邹家山十几部解放车驾驶室顶棚加装，那顶棚上的红五星是我们用小榔头敲出来的。
我们干的是杂活，却学会了一手钳工活。在师傅的指导下，我们干了好多工种的事。当然也有很多趣事发生，油漆桶用完了，习惯用汽油在油漆桶里涮涮，倒出来稀释油漆，一个男孩出于好玩，丟了一根划燃的火柴丢到桶里，正好一女的见到，便凑近去看看，几秒钟的功夫，油桶轰的一声，火苗串起几十公分高，那女孩眉毛、睫毛、脸上的汗毛，额头的刘海熏得干干净净。休息了几天才来上班，师傅悄悄地与我说，她好像白了好多。
在邹家山机电车间的五年里，我也收获了许多荣誉，1981年至1985年，我年年都是年度先进，还拿过三年的“三八红旗手”，没有入过团，参加过团代会（以先进青年代表身份参加的），车间党支部书记找我谈话，想吸收我入党，得知我还不是团员，有些纳闷，后来知道这是我们团支部委员因妒忌生怨气不吸收我入团，也就无语了。
我们这些人都是二十左右年龄的男女，不免有些人谈谈恋爱，有些像孩子样追追打打，一男孩为此摔破了脾脏。还有几个把车间的铜套偷出去卖，因此有几个人被拘留。还有一个人听到风声离家，在它地犯事被抓，听说被判了好多年。
到了1985年底，单位效益不好，车间的待业青年也就解散了，大家也就各自寻找自己的前程。我之后又去了古城的家具服务公司做了三年，合计在721矿整整当了八年的待业青年。
三十几年过去了，以前的事仿佛还是昨天。我亲爱的同事们可好？仄月珍、仄向珍姐妹，刘芳，陈乐静、陈乐斌姐弟，宋晓玲姐弟，李桂玲、李桂先姐妹，吴军兄弟，蒋卫、蒋红兄妹，何玉芳姐妹，贾承杰，张显慧，林红，邱春香、邱秋香姐妹，杨联合，朱厚基矿长的女儿，葛军，梁云龙，王源，杨英，李中华，李萍，潘矮子，王瑞芬，吴仙花，陈增梅，还有些已经叫不出名字的同事，你们可都安好？我祝大家幸福快乐！
●写于2018年10月15日@原文刊载于《721矿游子》第2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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