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爱犬“乐乐”

作者：张杰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传来一个令我惊愕的声音：“乐乐被撞死啦！”霎时，只觉得脑袋“嗡嗡”的，我匆忙下楼，来到乐乐被撞的地，没有车辆，没有人围观，没有血迹。我紧揪着的心松了点：牠是只聪慧的狗狗，平时野惯了，应该不会有事。我自我安慰道，但心里还是有一点不踏实，因为这两天乐乐的左眼受伤，正治疗着，眼睛总被一层异物糊着。

　　于是，我连忙继续往前找。如果没事，牠一定是去店里的，那也是牠的家。我进了店门，急喊：“乐乐，乐乐！”没有反应。急问：“看到乐乐没？”店员回答：“没见啊！”

　　我急忙掉头，顺原路回到事故地，停车场保安告知我：“看到一个姑娘抱着一只小白狗进了宠物医院。”于是我急忙奔进医院，只见若干名宠物医生正在给狗狗抢救治疗，做着心脏复苏按圧。虽然带着吸氧罩，我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我的乐乐。紧张、痛苦、悲伤、莫名的伤感情绪瞬间笼罩了我。凑上前去颤抖着喊着：“乐乐、乐乐！”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不一会，医生停止了抢救，无奈地说：“牠，死啦！”我霎时间头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医生接着用手扒扒乐乐肚子上的毛，指着瘀青道：“这，撞到了，可能祸及心脏致死，走得很安详。”此时，送乐乐抢救的姑娘说道：“叔叔，请节哀！”我望着善良的她，由衷地感谢。

　　我怀里抱着乐乐，懊悔至极，回想出门时本不欲带牠，只因想到店里给牠清理伤口、上药，加之在家闷了一天，也想让牠“放放风”，我也就放纵牠了。牠一出门，就撒欢地跑去小花园。

　　其实，每回出门，牠都想往花园去，那是牠的“领地”。进去后，牠也总是边走边嗅，然后，在一棵树前，或是一草丛处，或是一个牠认可的物体处，闻闻，跷起后腿撒泡尿。然后，再嗅一嗅，得意地一路小跑，去下一处“复制”。《动物世界》告诉我们，这是动物的天性，牠们用体液的气息来宣告自己的世界，来传递“我的地盘我做主”的信息。

　　我不忍打扰牠对“领地”的巡视，先走了，却因此踉成了一场悲剧！我想起便懊悔，很想抽自己一下，要是我没带牠出门，要是我一直带着牠，要是我……唉，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乐乐这一生跟随我，可真的没享过什么福啊！

　　那是在七年前的某一天，我逛花市，在宠物区域一群小白狗前驻足，七八个毛绒绒的白得像一团团雪球的小狗，“嗷嗷”的、“咿咿”的、“哼哼”的声音，透过牠们的黝黑鼻头传出来。小狗们有的在睡懒觉，有的在互相大闹中嬉戏，有的在踱着方步像是在思考着未来。见有人看牠们，可能是出于狗性本能，冲着人，一下子热闹起来，略显笨拙地蹒跚摇摆，小尾巴规律地一摇一摆甚是可爱。我情不自禁地去摸牠们的“狗头狗脑”，小狗像是得到奖励一般，张开稚嫩的嘴，露出小虎牙，大声地叫喊着。彼此之间争先恐后，仿佛想说：“带我回家吧，我的主人！”

　　基于缘分，我抱回了其中的一个牠，比较纯正的博美犬，取名“乐乐”。乐乐成了家的一员，牠也真得给我带来了无尽的快乐（尤其是孩子们）。我每次下班回家，包还没放下一定是先“乐乐、乐乐”地呼唤，乐乐也总是第一时间回应，然后摇着尾巴迅速来到面前，激动地扬起前爪，不停地把拉着我的裤腿。

　　当我下蹲时，牠会乖巧而温柔地匍匐在我身边，小尾巴不停地摇摆。这时，我总是会先摸摸牠的头，然后说：“走，乐乐，咱们出去玩。”然后，我和乐乐很快下楼，到小花园、小广场、林间小道，嬉戏、追逐，抱抱、休息，打滚，跷着后退做着自己的标记，低调着蹲下身拉粑粑。

　　在外面，乐乐喜欢“汪汪”的摇头叫唤。一跑又气喘吁吁地吐露着红舌，在不近不远处憨憨而柔情地凝望。在家里，乐乐或是跷着双腿撒娇，或是四脚朝天地睡觉，总能给我带来无尽的快乐和话题。当然，也有“烦恼”，为牠又在家里尿了而生气。不管怎样，人狗和谐的快乐生活，我乐在其中，这样过了三年。

　　2018年，石家庄创“文明卫生城市”，对城区养宠物有了严格的规定，我不得已将乐乐送到农村交朋友代养。而我由于城里工作较忙，平时很少回农村看望乐乐。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朋友也难得严格管教，乐乐仿佛想有一番“作为”，或是因为换了地方，想创造新的独属领地，乐乐可厉害啦！稍微有点动静，就立马叫不停，成为不折不扣的看家好狗。但是却不让别人抚摸牠，一摸就咬，没人敢给牠洗澡，整天脏兮兮的。只有我偶尔去农村朋友家，才能给牠洗洗。因村里的狗都是放养的，没几天，乐乐就从小白变成了小黄。

　　经常有“流浪狗”想欺负乐乐是外来户，乐乐总是勇敢地战斗，即使碰到比牠大很多的大型犬，牠也从不示弱。只要有狗敢于挑战牠的地盘，乐乐定会秉持犯我领地者，虽强大必战之！可是往往因为势力悬殊而败北，但牠也从不放弃。

　　牠曾经被一只大狗咬伤，这就算结了死仇，只要这只大狗的任何信息被牠接收到，乐乐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作攻击状，狂吠不止。起初，大狗还吓唬牠，终于，架不住乐乐坚强、坚定、坚决的不怕死的斗争精神，被牠所折服，再遇乐乐时，大狗总是刻意回避，绕道而行。让大狗主人都不得不感叹：“你家乐乐太厉害啦！”

　　也许，正是乐乐这种不服输的坚毅精神，印证了我内心深处做人的理念，每每牠勇敢战斗时，即使其他人喊叫牠，即使牝败北了，我也从不吝于赞美牠：“好样的，乐乐！你真是个战士！”然后，我抚摸着牠的狗头狗脑，并奖励牠一根“双汇”火腿肠。

　　说到我与乐乐的灵犀相通，我是常常被乐乐感动，我喊牠的名，牠会以最快速度来到我身边；我拍拍巴掌，牠知道是我在叫牠；甚至牠能感受我的脚步声，早早地迎接着我。只要我没睡，牠即使再困也只在我身边的沙发下躺着，决不先上狗床。每当我半夜醒来，牠也一定会陪在我身边。假如我换屋而睡，牠一定会在牠确认之后，义无反顾地离开狗床，在我睡的床下护卫。毎毎这一刻，我总心生感慨，轻轻道：“乐乐，晚安！” 

　　如今，当夜晚再次来临时，我却无法晚安。因为，今晚注定难眠。小花园是乐乐的欢喜之地，在这里，我为牠选定了安息之地。十点半钟，我郑重地为乐乐举行了庄严而简单的葬礼，用牠生前的“床”，安放牠已经僵硬的身体。再次的抚摸，已没有了生命的温度，凄凉的感觉从乐乐的身躯传感到我的心底：乐乐，对不起！乐乐，我爱你！愿你的灵魂得到安息！

　　我捧起一抔黄土轻轻地撒上，慢慢地乐乐和着喜欢的狗粮（火腿肠和眼药等）被厚厚的土掩埋。死者已已，从此阴阳两隔。春的夜，有点凉，点上支烟吧。我大口地吸着，轻轻地吐着，心中默想着乐乐与我的缘起与缘灭，口中有声：乐乐，安息吧，愿你早日托生！

　　2021年4月3日祭于石家庄@原文刊载于第358期《游子》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