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链式反应（3）

主编按语：《游子》报创刊十周年重点作品展示栏目推出的第七部作品是邓静宜女士创作的长篇小说《链式反应》。这部作品以铀矿山为背景，反映了在改革大潮的冲击下，铀矿山遇到的困境和产业工人的各种思想状态，是广受业界好评的优秀小说。《721矿游子》（游子报前身）从第59期开始连载，至第167期刊登完毕（全文共55章），引起了很多矿友的关注和共鸣。因为矿友们从这部小说里，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事情和熟悉的人物，似乎作者就在描写自己身边的事情。这里必须郑重声明，这是文学作品，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故事情节纯属虚构，读者万万不可对号入座！

●长篇小说连载

链式反应

■作者：邓静宜

第3章  老待集体上访

　　黎明海刚接完电话，只见办公室熊主任风风火火地冲了上来：“黎矿，下面来了三十多个老待，闯到书记办公室把书记困在里面，说是要跟矿里谈判。”

　　“这帮小祖宗，怎么又闹到这里来了？”大佬洪顿足捶胸。

　　“领头的是谁？”黎明海问。

　　“不知道，闹哄哄的一群，为首的那个愣头青，说是老待们推举他来跟我们谈判的。”熊主任说。

　　“让他们一起到会议室吧，我来跟他们谈。”黎明海说。

　　正说着，党委秘书满头大汗进来：“老待们给朱书记提条件，限他现场答复，否则不准出门，怎么办？”

　　黎明海顾不上回答，疾步下楼。只见二楼党群办公室的走廊上围满了人，尤其是党委书记朱世茂的门口水泄不通。黎明海从人群中踮起脚尖往里一瞅，只见朱世茂狼狈地坐在大板椅上，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拍着桌子大声吼道：“你说，你管待业青年，我们这些老待在权益上得到了什么保障？你说，临时工和正式工的工资差距为什么相差三倍，什么时候能实现同工同酬？你说，那么多人搞腐败，有的穷死，有的富得流油，你们为什么不整顿！需要的时候好话说尽，让我们冲锋陷阵；不需要的时候，把我们当成破抹布丢在一边。”他的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并夹杂着叫好声。

　　黎明海听了觉得这几句诘问还有点道理，不由得分开人群大声说：“大家不要吵，我是矿长，企业是矿长负责制，有什么不满跟我说。刚才那位小兄弟说得还是有点道理的，请到会议室来谈吧，只要大家说得对，我们一定改正，有什么好建议，也会采纳。”

　　见这群人没动，黎明海说：“我先到会议室等你们，想解决问题，就坐下来谈。”

　　黎明海坐到了会议室，不一会儿，三十来个老待陆陆续续地进来。

　　黎明海转头对大佬洪说：“请朱书记也来参加座谈吧。”

　　“我们不要跟那个老猪头对话。”有个老待说道。

　　“那怎么行，论工作，他是分管待业青年的，刚才你们还知道找他，论年纪，他是你们的长辈，最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吧，我必须听两方面的情况才能表态。”黎明海严肃地说。

　　这时，朱世茂手持水杯默默地走了进来。黎明海环顾四周，他的眼神很犀利，老待们似乎一下子被震慑住了，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因为待业青年归管委会，是朱世茂主抓的工作，大家见惯了老朱胖胖的笑脸，他平时就没什么威信可言，一打官腔，老待们就更恼火。然而对黎明海就不一样了，黎明海一直主管生产，大家对他了解不多，加上他平时比较严肃，在公众场所不大说话，别说老待们，就是同一栋办公楼里的机关干部都有些怕他。

　　“大家有什么意见，一个一个来说，乱哄哄我什么也听不到。”黎明海说。

　　“好，我说。”还是刚才领头的那个瘦高小伙子：“我们老待就像你们领导的尿壶，要的时候捧在手里，不要的时候，有多远扔多远。”他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笑了。

　　黎明海不由得也笑了。他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这样讲。”

　　“我嘛，你肯定不认识，我老爹你一定知道。”他说。

　　“你老爹是谁？”黎明海问。

　　“郭傻子，我就是郭傻子的儿子郭子龙。”他讲完又是一阵笑声。

　　“哦，郭师傅，我认识，那可是矿里的老劳模。”黎明海说。

　　“知道就好，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你也一定知道，可以说是病死的，也可以说是穷死的，还可以说他是笨死的，唉，这里我就不说了。矿长，你要关心我们这些老待，再这样下去，老待可就真的老了。八年没招工，最大的都快奔三十了。”郭子龙说。

　　“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提，我一条一条记下来，看看有多少，我们能够改进多少。”黎明海听了深有触动，拿出笔记本认真记录。

　　大家七嘴八舌地提开了，意见集中在三点：一是要解决老待们的工作转正问题；二是要实现老待与在编员工同工同酬；三是打击假公济私行为，查处腐败。黎明海一边记一边点头，他认为，这些待业青年提的很大一部分都算是合理意见。等大家都说完了，他用笔点着笔记本逐条回应。他最后说：“你们都是矿子弟，了解矿的情况，关心矿里的发展，也积极为矿分忧，我非常感谢。多年没有招工指标，我暂时无能为力。因为指标是省局甚至是部里定的，我们没有话语权，但实现同工同酬，我认为可以考虑。我们的转民目前遇到了很大的阻力，现在正在寻找解决的办法。明天我就要去省局开会，参加机械厂的转制谈判，谈判后的结果很快会向大家公布。我们还在向地方政府申请用地指标，在城市建设职工安置点，让在矿山干了一辈子的老职工能够在城里安享晚年。你们反映的那些将劳力、资源外包，从中捞取好处等不正之风和腐败问题，希望大家一定要证据确凿，怀疑有据。公众场合不方便说的，我给大家留下电话，可以私下里反映，我会派专人跟踪这件事，责成纪检部门调查清楚。劳动分配制度现在就让劳资部门重新考量拟订，争取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见黎明海说得这么诚恳，老待们心情也平复多了，大家都是矿子弟，不会不清楚这些，只是一直没人理他们，心里有一种愤然，现在开诚布公一谈，气氛很快缓和了。

　　郭子龙说：“矿长大人，老待也是有组织的，我们的带头人也很有能力，像昨天那事，如果没有老待出马，你们的脸可就丢到外婆家去了。”

　　“这么说昨天是你带的头，出的主意？”黎明海问。

　　“带头是我，出主意的是肖珂，他是幕后指挥，包括今天的行动，我们叫他小（肖）诸葛。”郭子龙得意地说。

　　“他为什么不出面？”黎明海问。

　　“这叫真人不露相，哪有幕后指挥抛头露脸的。”郭子龙说。

　　“大佬洪，赶紧把这个肖珂找到，今晚我在招待所请他吃饭，你把他的个人简历收集一下，跟人事部搞个特例安排他进矿外经办，明天让他跟我们一起到省里参加关于机械厂转制的谈判。这件事前期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就差个讨价还价的环节，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要让出去的，吃亏不吃亏就是个数字，最好是现场就把合约签了。”待业青年一走，黎明海就对大佬洪说道。这一番话说得大佬洪呆若木鸡，想不到一个电话，一个惹是生非的待业混混就山鸡变凤凰了。

　　黎明海想了一下，把刚刚出门的大佬洪又叫住：“你再把尤拐子也请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另外叫上朱书记几个作陪。”

　　大佬洪愣住了：“叫他，跟肖珂在一起吃饭？肖珂可是要烧他家房子的，这对仇人相见那还不当面就打起来？”

　　“冤冤相报何时了？现在不抓紧时间弥合这个裂痕，时间一长，仇恨越积越深就更难处理，我们是请他吃饭，他也不好意思翻脸。你让肖珂提前半个小时来，我先跟他说点事。”黎明海说。（未完待续）

@原文刊载于《721矿游子》第6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