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个世纪，成昆铁路搭起了凉山与外部世界连接的生命线。从1980年代起，彝人（诺苏人）开始向外流动。当时凉山绝大部分村庄连公路都不通，来往普雄的火车就成了魔幻般的存在。在刘绍华女士的田野笔记《我的凉山兄弟》中，第一批外出闯荡的诺苏青年要翻越层层大山才来到普雄，从这里爬上通往异乡的火车。“普雄镇也因火车站附近诺苏聚众而‘恶名昭彰’。越西的汉人不太敢与大批诺苏青年同车搭乘，谑称那些慢车班次为‘蛮车’。”
越西县以南的昭觉与布拖，从前是毒品与艾滋泛滥的重灾区。我没有到过刘博士书中所提的利姆乡，五年前去解放沟一所村小，就曾目睹有民房门前挂着“无毒家庭”的小牌以示清白。在县城派出所对面的一条巷子，我头回看见毒贩与吸毒者当街交易。曾有车迷在新凉出站拍摄时误入半山腰上的大麻田，不难想象当时的普雄车站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对治安的忧虑只是其一，诺苏民风彪悍，一些生活习惯在外人看来也难以接受。凡此种种，让人每次提起普雄站，都是满脸戚容。
在车站招待所吃了闭门羹后，我也只好冒险出站寻出租屋过夜。其间斗胆到街上逛了一圈，才发现情况要比传说中好得太多。也许传闻中的乱象确实存在过，但今时今日，普雄应当算得上是个治安还可以的小镇。若肯将重重戒心卸下一些，诺苏青年也是不错的交流对象。
第二天的5633次由普雄发往攀枝花，仍由燕岗开来的5619次套跑。接近正午，普雄站前早已挤满在此候车的彝胞。普雄是我到过气候最怡人的小镇，这里四季如春，我穿单衣并不觉得凉，而披着擦尔瓦、穿厚外套的诺苏人也不在少数。当地男性嗜酒好烟，卫生习惯也与内陆不同，加上候车者往往携带各路土产山货，因此候车室里异味颇重，这大约是那些“原生态爱好者”所料未及的吧。
早先在5619次上，列车长就叮嘱我尽量找靠近车头的位置坐，这里和列尾有不少通勤的铁路职工。其他车厢基本挤满沿线上下车的诺苏山民，虽然票上都有座位号，但对号入座从来不是这几趟车的传统。从普雄站台等车，是与春运接近的体验，那些身强体壮的青年，更是各自使出翻爬绝技，蔚为壮观。
列车行进在上普雄-尔赛河区间，满眼是翠色欲滴的丘陵景致。
尔赛河是一座建于1970年的四等小站，在此登车的山民有许多扛着大包小包的土豆。酸菜土豆鸡也是彝族地区的一道名菜。
过了尔赛河，就进入了喜德县境内，尼波车站前也是人头攒动。此情此景，算得是西南山地小站的特色。
我们沿牛日河一路前行，路过这片牛羊遍地的田园风光，放牧的诺苏老人蹲在桥沿，犹如置身画中。
乐武展线是成昆线上七大展线之一，与乃托、韩都路和两河口展线一道，都是王昌邦大师的设计作品。王大师也是北成昆线路设计的总负责人。
从展线第二层的乐武车站开出，可以望见下层的牛日河12号铁桥。
红峰站既是乐武展线的终点，也是整条成昆线上海拔最高的车站。
从红峰站开出不久，便进入了著名的沙木拉达隧道，全长6379米，是成昆线上的第一长隧。
从另一端出来，海拔已落至2188米，列车在隧道内几乎以9‰坡度沿直线下降。
驶过沙马拉达站，就进入了王昌邦大师设计的另一条著名展线——韩都路展线。这条展线连续穿越以永红命名的十条隧道，瓦祖车站位于永红六号、七号隧道之间。当年面临的设计挑战可见一斑。
接下来要通过的两河口展线仍由王昌邦大师设计。铁口站与新凉站分布在这条展线的上下层，两个车站直线距离不过500米，但线路里程却超过10公里。也算北成昆上的一大奇观。
穿过联合乡之后，我见到了这段旅程中最美的景致。列车行进在喜德大桥上，开阔的山地景致告诉我们，这里已经接近凉山腹地。
有人问我为什么迷恋绿皮旅行。我也难以答出一二，也许路上的景色与车中人，都是吸引我的原因吧。
5633次上以诺苏人居多，他们的基因与体格令人刮目相看。男子的俊朗与女性的妩媚，都是一道道流动风景。
山地生活的艰辛，也并未让他们垂头丧气，这大概是我见过最乐观的民族之一。
我实在难以用一两篇文章去概括对凉山的印象。5633次的乘坐体验也堪称冰火两重天。绝美的景色与脏乱的车内环境相互映照，就看你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的代价了。
我在西昌下了车，真正的凉山之旅，这只算得是一个起点吧。
《下凉山记》上集：http://t.cn/R2eRAWF 更多铁道行记，请见历史微博。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