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龚琳娜聊了聊她的艺术道路

一

直以来，龚琳娜在大众的眼中都是个口碑极其复杂的人。围绕着她有着各种各样的标签——民歌状元，新艺术歌曲，女性艺术家，实力唱将，“神曲”，雷人……然而每一个标签背后都有着看似坚定的理由，但说白了都是艺术与舆论的博弈。

龚琳娜与她的乐队将在5月造访上海，参加5月15日举办的“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也正是基于这个机缘，我们得以与她碰面，和她聊一聊她心心念念的新艺术音乐，聊一聊她对娱乐至死时代的看法。

印象

这是笔者第一次见龚琳娜本人。身着蓝色长裙的她除了优雅之类的形容词外，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她饱满的精神状态，是一种带着强烈感染力的积极气场。

众所周知我听的中文音乐远远没有外文音乐来得多。但龚琳娜是少数让我真正感到敬佩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之一。她称得上鹤立鸡群的声乐技巧与灵活多变演唱意识，搭配老锣天马行空又植根于中国民族音乐的创作，基本在当代中国新艺术音乐界地位已经几可封神。

这么说吧。这是一个在中国音乐界必将被载入史册的人物。不信走着瞧。

而我有幸能够与她对谈，确实感到莫大的荣幸。更何况她的态度还那么亲和。我们聊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候，由于她半小时后就要出门，她的助理希望她即刻休息。而她笑着说，没事，我希望多和他们聊聊，我喜欢和他们聊，反正我已经吃过饭了。

正是这样一个亲和的她，对于我们所有的疑问，她基本畅所欲言。以下就是我们和她交流的部分内容。

关于中西贯通

毫无疑问龚琳娜做的中国新艺术音乐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她挖掘各地的民族音乐与戏曲，却没有沦为故纸收集者。她尝试大胆的创新，却始终没有脱离中国音乐的根源韵味。

聊到她独特的音乐理念，她自然而然地提起了她的丈夫，她的合作伙伴，给她写了无数的歌的老锣。

“我认为他抓住了中国音乐现代化的关窍。”

而这个关窍就是气与韵的结合。

龚琳娜认为，西方音乐是有“气”的。她以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举例，从动机的发展到后来排山倒海般的高潮，是一股不断发展的“气”，符合现代人的欣赏习惯。

至于中国音乐，有着相当复杂的“韵”，一个字的腔调变化万千，戏曲、民歌中曲调的回旋有着一种独特的韵味美感。但对于现代人来说，这种美太隐微了。有多少人能静下心来陶醉在那些韵律中？

老锣的做法则是把这二者结合，从而他写的歌既有中国音乐的韵味，又有不断发展的气势。他惯用听起来相对自由的节拍来适应“韵”的发挥，但整体的音乐线条却是不断发展的。这也让他的音乐听起来既中国，又现代，确实走出了一条成功的艺术之路。

关于老锣

提到老锣，龚琳娜眼里都是幸福。

遇到老锣前，她在文工团。“其实条件也很不错，都是真正的乐队伴奏，演出环境还是很好的，就是唱的作品嘛，我心里没有太大的共鸣，也唱不出我心里的想法”。

她说她曾经尝试过找人给她写歌。“我是那种听到这首歌好，就会给作曲家打电话的人。但一般来说，得到的回复无非两种——第一，你出多少钱？第二，你又没什么特色，我怎么给你写？”

直到她遇到老锣。老锣带着她去国外看了各种各样的音乐节上的表演，那些融合民族与现代的音乐形式让她叹为观止。

“我就要做这样的音乐！”她在心里下定决心。

出于经济考量，原本她准备在保持本职工作的情况下，业余做自己的自由艺术探索。但她碰到了困难。

“人是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如果我本来就被束缚着，我要怎么唱出自由的声音呢？”

于是她选择辞职。她拿回的档案甚至没有放在人才市场，而是锁在了柜子里。她决定从此要没有退路地追求自己的艺术。

而老锣总是为她量身定做歌曲。他为她写了无数的歌，与她一同完成二人共同的音乐理想。他写的歌不断地挑战着龚琳娜的演唱极限，而龚琳娜的演绎也不断给他新的灵感。

如今，我们无论是听到龚琳娜的《小河淌水》，还是《静夜思》，都会惊叹它的生命力。这背后是二人互相促进的伴侣关系，让一位作曲家的灵感与创意，与一位歌唱家的努力与天赋，开出了令人惊艳的艺术之花。

关于娱乐时代

龚琳娜大概既是舆论的受益者，也是舆论的受害者。

受益在于《忐忑》的走红让她瞬间成为了焦点，从而她的音乐也有了更多的机会为大众知晓。

受害在于，媒体总是把《忐忑》这样一首作品和一些质量相对较低的恶搞曲目捆绑炒作，让她的艺术形象受损。

我们会发现，在《忐忑》刚刚走红时，龚琳娜是乐于参加各种电视综艺节目的——全能星战，快乐女声，鲁豫有约，和各式各样的晚会。当时诸如《法海你不懂爱》，《金箍棒》等作品也掀起了一阵大讨论。但如今，我们却很难在电视上看到她的踪迹。

这是因为她决心转变自身形象，让大众更加严肃地去看待她的艺术家身份。因此我们现在可以在音乐节上看到她，可以看到她与古典艺术家合作，可以看到她积极地推动声音行动的音乐教育，从一个有担当的艺术家的角度出发，去为音乐界真正地留下一些东西。

事实上，久而久之，大众眼中的龚琳娜艺术性的一面也逐渐被认识、熟知。

“我承认音乐有娱乐的成分，但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全盘娱乐代表着全盘迎合大众，我不想这样做。”

因为热度与名声终将散去，但艺术是永久的。

关于音乐发行

在《忐忑》走红之前，龚琳娜基本保持每年一张的发片速度。但因为走红具备了相当的影响力之后，龚琳娜却放慢了发片的脚步，近几年的实体唱片只有一张与青年男低音艺术家沈洋合作的罗忠镕艺术歌曲集，和与京东合作发行的《唐宋东西》。

而且前者还是龚琳娜自掏腰包做的唱片，她笑说，“因为没有公司会愿意做这么小众的项目”。确实，发行以来笔者不过看到沈洋、龚琳娜及少数乐迷的微博提及，对于大众而言，几乎完全不知道这张唱片的存在。

至于《唐宋东西》，毋宁说是龚琳娜近年来的作品合集。唱片分两张CD，唐宋部分偏室内乐，东西部分偏流行改编。

但为什么会在成名后放慢发片的速度？龚琳娜表示这源于她和老锣对现代聆听方式的思考。

“我们以往听音乐都是CD，哪怕磁带，音质还是比较有保障的。但现在大家的聆听方式也发生了变化，大多数时候都用手机听歌。我们在思考传统唱片那样一下子十多首歌的形式，是否还有必要。”

但在笔者心中，龚琳娜的音乐在现场的震撼力是难以言喻的。

我们聊了很多，聊到杜甫时，她说，每个诗词的性格都不一样。杜甫的苦，是往里咽的。为了示范这样的感觉演绎，她现场唱了一段《登高》中的“潦倒新停浊酒杯”。

单单这一句，和我们一同前往的朋友在我背后即刻泪流满面。因为她的演唱真的太贴切了，宛如杜甫的苦痛心境瞬间呈现在你的面前。这不恰恰就是音乐的神奇之处？

在上海很难听到龚琳娜的现场。此次“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恰恰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能与数百千人一同见证艺术的发生，还有比这更动人的场面吗？

结尾还是广告一下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我当天也会到现场，欢迎偶遇。

2016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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