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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唱作人》下半季开局,新老生代交战引发“音乐代沟”思考

《我是唱作人》到了下半季之后,换了全新唱作人阵容继续比拼,在一开局的第六期,就呈现出了一种“年轻”与“成熟”音乐之间的对决。

整场对决中,不论是审美观念上的碰撞,还是技术上的探讨,新老生代的“音乐代沟”一览无余,我们不免会思考,审美意识和技术哪个更重要?

某种意义上,技术是重要的。它决定音乐人整合元素、发展动机的能力,决定他们呈现出自己想象中的音乐的能力。如果缺少经验与技术,很可能出现声势很大成品很烂的问题。

某种意义上,技术和经验没那么重要。因为这些是能够训练和积累的,在有了清晰的音乐审美意识后,去学习、熟练相应的技术只是时间问题。而一个人对音乐的审美与意识在青少年时期形成后,成年后除非能够保持极度开放的心态,否则很难有什么大的改变。

在这个前提下,展开本期对于各位唱作人作品的讨论。

第一组 白举纲 vs. 常石磊

白举纲《·当》

白举纲在快乐男声出道后,其作品却一直缺少面向广泛受众的曝光渠道。在唱作人舞台上的表演对他之后的音乐道路相当重要,某种意义上决定了大众对他音乐的观感。

他在节目中的音乐路线定位也很清晰——Rocker。但就首期来看,这个Rocker的定义更多是态度上的,而非音乐上的。

怎么讲?

从早期的蓝调摇滚到后期百花齐放的摇滚形式,摇滚要么从引领性的吉他Riff(代表《Satisfaction》)中生长出来,要么从乐队层次不断铺陈、配合的前进感中生长出来(上半季的梁博),倒是不需要有多吵多闹。

在电音也能被拿来表达摇滚后,摇滚乐美学在我这里更多的被抽象为一种不断上升推进的情绪线条。

从这个角度听的话,《·当》的摇滚乐特征没有那么浓厚,虽然编曲中的电子音效与电吉他营造出了幽暗中透着灼热的氛围,但歌曲整体依然以人声演唱的旋律为主线,其余音效附着在人声主线之外,未能将歌曲的力量感在后半部持续助长推进,导致整首歌的情绪线条波动不大,律动也比较单一,从头到尾都未能推出一个新的听觉境界。整体更像是一首带摇滚元素的流行歌,类似信乐团的一些作品,以旋律和人声为主,写作上不过不失。能听出其靠向摇滚乐的叛逆态度,但由于对摇滚乐的理解有待深化,加上或许有准备略为仓促的原因,整体有些四平八稳,亮点不多。

但依然对其后的作品保持期待。

常石磊《噩梦惊醒之后》

第六期的神作。常石磊就是那种在成熟之后依然能保持开放心态、吸收新鲜事物的音乐人之一。

类似前半季的曾轶可,常石磊在词曲创作上其实并无太大欣赏门槛,旋律流畅,歌词细腻,借噩梦惊醒的场景回望人生的一地鸡毛,切入点锐利而极富共鸣感

但这首歌最绝的还是他在氛围构建上的功力。浓厚的世界音乐元素点缀是这首歌在意象开拓上最为亮点的地方,开头异域的吉他和印度风的吟唱,中段模仿笛子的音效与民族气息吟唱,结尾隐隐的原生态宗教气息,在合成器织出的星际穿越般如黑洞的压迫感之中,“wake up it’s not a dream”像是自己对自己默祷的咒语。仿佛噩梦之中广阔的世界如浮光掠影在眼前闪过,灵魂出窍般。

比起技术,其实常石磊真正值得赞叹的是意识。其实音乐元素就是一种超越语言的表达工具,就像暴躁的吉他会让你想到热血的摇滚青年,这首歌中如咒语般的呢喃、印度元素等等,很容易就让你的脑中投射出魂灵飘荡的抽象感受。能用如此简单的配置做出这样的氛围效果,实在佩服常石磊在音乐上的想象力与执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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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选择:可以说,在这一组里,常石磊在音乐的品质和审美前瞻性上毫无疑问地胜出。

第二组 金志文 vs. 钱正昊

金志文《往春天》

金志文是一个在技术和经验上都相当丰厚的音乐人。

《往春天》就很典型。他有能力把一个相对比较平民化、接地气的灵感打磨成一首感官体验畅快悦耳的歌曲。就技术上来挑这首歌完成度相当高。歌词说的是市民阶层在磕绊前行中对生活的美好希望,塞入了诸多戳人的意象建立共鸣。旋律工整有起伏,编曲丰富有层次,情绪线条一路推进,借摇滚思路做流行,最后的高音留下强烈的感官刺激后余韵未绝。

虽然包装精致,但在审美形态上太过保守

钱正昊《普罗米修斯》

钱正昊这首歌和金志文做对比时,就非常有意思。

钱正昊这是一首Trap R&B,可以听出他很多在音乐上的想法。

编曲相当有巧思。Trap标志性的808鼓机与hi-hats的沉溺式压迫感中还融入了类似《电台情歌》一类90年代华语抒情的合成器点缀,使整体听感更为私人化。氛围营造得很好。

写作上意识也很明确。抒情旋律引入,其后不断的重复是为了营造出迷幻的下沉感。毕竟“迷幻”那种催眠醉酒的感觉其实就是意识不停循环重复的效果。他确实营造出来了,但在听感上却有些单调,缺了些“发展”。无论是那个短暂的延迟还是结尾的加速,尽管意在把情绪往上再推一层,但实际呈现都得有些疲软。

很多人诟病的歌词也确实是问题。写词时朦胧一点、留出足够的想象空间本是正途。但他的思维似乎过于跳跃,遣词造句也少了一些文学性,所以最后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尽管最终呈现的形态并不完美,但这首歌在气质与氛围上却让人难忘。而这也是这个时代的流行音乐相对比较注重的部分。他的意识很新,兼具前沿性与潮流感,这是他比较可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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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选择:这组如何选?前一组技术完整而略显无趣,后一组有新意却不完美。在节目组采访我投票原因时,我说的是,“在技术与希望之中,我选择希望”

第三组 胡海泉 vs 白安

胡海泉《胡》

他在下半季同样是趋于成熟、经验丰富的一位。

之前大众对胡海泉的认识主要是羽泉的歌曲,这首歌展现了他创作中更为广阔的适应面。

曲风融入爵士,像一出百老汇音乐剧。现场的阵仗很大,和声,管乐、键盘与人声的配合相当紧密,听觉体验丰满,透着轻松复古的气质。基调轻松幽默,与麻将引出的游戏人生态度相应。

歌曲最核心的亮点还是在于切入点有趣,以麻将比喻人生,刀光剑影的牌局互相争斗如游戏一场,以“是金子总要发光”、“自摸”比喻人生应关注自身,“十三不靠”比喻人生的逆境,最后又回到结尾一段亮眼的表态,以“能睡得稳、吃得香、不心慌、不心伤,才算麻将大王”的乐观态度收尾。从创作、风格、配器到演唱都环环相扣,有铺陈有爆点,很标准,很成熟。

白安《就让我像个孩子一样》

白安在咬字上的瑕疵总是让人很在意,但为什么对咬字、语感如此苛求的李宗盛从未让她改掉这个“瑕疵”,反正让她坚持如此?

初听不习惯,但是你会发现她的咬字有种独特的气质,一种稚气、青春的瑕疵,歌唱着有瑕疵的人生与情感。这反而让她和聆听者的距离变得很近,令人不自觉会心一笑。听习惯了这是什么大的瑕疵吗?好像也还好,反而很可爱。

这首作品也让我很珍惜,词曲俱佳,旋律流畅动听不落俗套,歌词则有态度有共鸣。她把“孩子”描绘成了一种天真而单纯的理想状态,从而涌出一股浪漫的诗意,那种属于年轻一代的校园诗意。在尾段前的一句“爱依然是我唯一的答案”,稍拐了个弯就完成了一个有推进效果的bridge,这种灵气让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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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选择:标准而成熟的表演,和有温度有灵气的创作,我思考后还是选了后者。

第四组 王以太 vs 周笔畅

王以太《Real Me Remix》

王以太这首歌很感性,很私人,很危险,很有想法,也很吃亏。

脱开一般听众对于Rapper必须要燃、要炸的思路,王以太全程以感性的吉他伴奏、简约的节奏、人声转音点缀打底,情绪从头到尾是不断发展的,逐渐升腾到结尾前的失控情绪,是一种很任性的忧伤

但问题在于,这首歌全程的感情相当自由,需要听众全程跟着他的感情、进入他的情绪流动世界当中,才能体会到这个作品隐含的动机。但这太难了。一般流行歌曲之所以要拆成相对约定俗成的AB段,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符合人类的审美习惯,听众能够相对容易地在相对短的段落中理解到歌曲大致的意图,从而进入到歌曲的世界当中。但王以太挑战了这个结构,他无异于把三分钟的情绪流动直接甩给了听众,听众初听很容易一脸懵

而且这首歌说是对围绕在他身边那些不善言论的回应,但歌词从批判到自我疗愈跨越较大,也增加了听众理解上的难度。

能理解他相对意识流的想法。但最终呈现的效果却不太讨巧,可惜了。

周笔畅《无聊的一天》

周笔畅的音乐路线经过长久的变迁与发展,从R&B一路走到了现在的电子流行。我欣赏她对自己想做的音乐的一贯坚持与主动意识

《无聊的一天》从编曲到旋律都非常简约。编曲最核心的是打底的钢琴和复古合成器的Loop,听起来单调中又透着dream pop般的迷幻气质。旋律也很简单,重在表达出慵懒的内心状态。整首歌像从复古红白机游戏中走出的一场内心独白。

就描摹这种“无聊的状态”而言,这首歌在画面感上做的很切题,就像是一页描述日常的日记。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在描摹状态之外,能基于现在的路线,有一些更为创新、更为多元化的尝试,或是更为深入的共鸣与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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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选择:表意更为明确的周笔畅

看完这四组对决,所谓“音乐代沟”在8位唱作人的作品上主要体现为:创作完整却稍显老套、意识新潮但技术欠缺。大多数时候,我还是选择了那些在意识上更为前沿、更有想象空间的作品。

音乐毕竟是艺术,我们在评价并讨论一个作品时,除开“完整度”、“流行度”这些概念,更应该关注是“乐性上的进取性”,或是“观察上的敏锐度”,或是“共鸣的诗意美”——这三者有其一,已经具备成为好作品的潜质了。

而这种看似隐微的“潜质”,才是推动时代和音乐持续发展的源动力。音乐从不是为了取悦耳朵,而是探索意识与人心。那些令人耳目一新的灵感,出于随机的人性,无法工业化生产,因而如此可贵

这一期常石磊、白安、钱正昊的作品让我看到了这些可贵的特质。尽管后两者的作品在技术上不够完美,尽管这种不完美会导致作品感染力的减弱——这并非永远可被宽容——然而他们的歌中却藏着未来的可能性…

作者: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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