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自传体小说；为了改变命运

作者/徐长才

续上：

     徐世强在虚龄28岁时才结婚，妻子却比他年轻得多，要年轻十一岁。夫妻俩有了我这么个儿子，当然是很宝贵的，很疼爱的，生怕我受到了惊吓，吃不好，睡不好。我在潘家住时，曾在一天夜里做了一场恶梦，梦见一个花白胡子、上身穿着红衣的小老头子坐在我的被子上，阴森可怕的两眼直盯着我，压住了我的胸脯，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吓得顿时“哇哇”地大叫起来。幸好我的父母都睡在我的身边，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父亲马上把我抱了起来，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说：“有我和你妈在呢，你不要怕啊！这里没有什么可怕的。”就这样，我才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从这个时候起，我已经开始意识到了，知道有父母保护着自己，我是用不着害怕的。过了一会，父亲又把我放到床上躺下，我一下子又睡着了。从那以后，我小时候再也没有做过像这么可怕的恶梦。
     在潘家小屋住的时候，最令我难忘的又深感自豪的一件事，后来我还向别人、包括我的妻子罗家华都讲起过这件事，那就是我在七岁的那一年，我亲眼目睹了刘邓大军有一支庞大的队伍从潘家小屋村边的一条直通练潭、罗岭、安庆的大路上走过。后来，我知道，他们是到安庆那里去渡江，参加渡江战役的。全村人都出来观看。我站在最前面，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支队伍有男兵，也有女兵，女兵很少，有骑马的，但不多。他们大都很年青，都靠两条腿不断地向前走。有扛长枪的，有两人抬着一挺轻机枪的，也有极少数人腰间别着手枪的。队伍很整齐，步伐很一致，间矩几乎相等，不是稀稀拉拉的。军人们只顾走路，没有人举手向观望的老百姓打招呼，只有极少数女兵向观望的村里的男女老少面带微笑。啊，怎么有这么好的队伍，这么好的军队！后来，我念书了，在小学四年级时，我才明白了，那是训练有素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啊！那是威武之师, 胜利之师！后来，我在电脑里查了资料，刘邓大军从桐城县城出发的那一天是1949年4月27日。

     我家在潘家小屋租住了有六年左右，我母亲先后生下了两个男孩，都不在了。后来母亲又怀孕了，在父亲新做的草屋里，生下了我最后的一个弟弟，这就是徐长银。他从小时候就开始受苦，他受的苦比我多多了。他也聪明，他数学比我好。可惜，在我母亲去世后，他只在小学四年级上了几天学，就被迫歇书了，而在舅舅那个生产队看养一条大水牛。
     也是在我七岁的那一年，一天，全家人吃中饭时，煮了一碗鲫鱼。我吵着也要吃，父亲就从碗里挑了一条大一点的，除掉了鱼的头部与尾部，装在另一只碗里，叫我慢慢吃，小心鱼刺卡了喉咙。我吃着吃着，还是一不小心就让鱼刺卡了喉咙。疼痛难忍，我害怕得哭了起来。我父亲就不慌不忙地说：“你不要哭了，我来帮你把鱼刺从喉咙里弄出来。”父亲拉着我的手，让我到光线明亮的地方去，在那里，他叫我张开嘴，不要乱动，自已用一双筷子小心翼翼地伸进到我的喉咙里，又小心翼翼地硬是把鱼刺从我喉咙里夹了出来。我不痛不难受了，我破涕为笑。长大后，我每当想起这件事，就感到父爱同母爱一样，同样是伟大的。
     也是我七岁的那一年，母亲一个嫁在罗家岭的胞姐姐郑唐氏因难产而不幸去世。男方家来人报了死讯。我便跟着母亲和祖母，一直从潘家小屋走到了练潭，再在练潭河坐船过渡到对岸，再走到罗家岭的一个村子去奔丧。丧事过后，我家也就与这家无往来了。

     那四天，家中只有父亲一个人在家。他白天在夹在潘家大屋与潘家小屋之间的一座小山包上放养与程家冲的程家人共养的一条黄牛。我们回来时，看到父亲在草丛里，逮着了一只狐狸。我看到后，心里很是惊奇，感觉到自己的父亲太厉害了，真的了不起，他怎么能凭着空手逮住一只狡猾的狐狸呢？这条黄牛，我也看过，还在早上把牛牵到菜子湖的草地上去放养。下午四点钟左右去把这条牛找到，然后把它赶回家。父亲死后，那条黄牛就是程家一家专养了。
     这个时候，我父亲的身体已大大不如从前了，总感到浑身乏力，有时吃干饭时，食道有点哽，不像以前那样流畅了。我长大后曾经想到过，父亲体质的突如其来的下降，可能跟他有一天夜里受到严重的惊吓有关。那是在中国抗战时期，我们租住在潘家小屋时，我父亲被保长、甲长摊派了一次徭役，去县政府无偿地干拾天木匠活，给县政府打造文件柜和办公桌椅。工期结束后，他一路步行一百里路回家。夜里，突遇日本飞机轰炸。他害怕得出了一身冷汗，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一路小跑着，黎明时分，终于到了家里。从这以后，父亲就感到身体发软，总是觉得力不从心。但他没有向家人吐露这一情况。过了些日子，他觉得自己吃干饭会常常哽，下燕不顺畅了，食道有了毛病，并且越来越严重，才向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吐露了这一不好的情况。后来，我父亲知道自己活在人世间的日子不会太长了，便决心在自己生前给家人做起一套住房, 不能让他们没有栖身之处。于是, 他便硬撑着病体, 请来了同母异父的弟弟唐道远， 在土改后分得的自家的田里，为家人盖起了三间草房。他感到，自己死后, 家人不会借住别人房子了, 有自己家的房子住了，想到这一点， 他开心地笑了，笑得是那么动情，那么爽朗，那么灿烂。

    新房做好后，我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他吃不下饭了，吃稀饭也不行，后来连喝水都困难。当时，我母亲在练潭街上一个叫彭朝奉的药店拣了多付中药，给他吃了也不见效。听人说，可以用民间单方治这种病。这样，父亲就与同母异父的弟弟唐道远一起弄来死人吃黄烟的大烟杆子点黄烟吸，更没有效果。父亲吃不下饭，一旦看到我们吃饭，他就很生气，我们只好在饿了时，避开他吃饭。
     父亲带病做成的这三间草房，座落在这块田的中间，屋后还留有一块小田，屋的左边也留有一块小田，可以用来插秧，收割稻谷。大门前留有一块稻床，用来晒稻谷。稻床面临一口水塘。这口水塘下面还有一口更大的水塘。两塘之间，有一条高高厚实的塘埂把两塘隔开。屋左边靠塘的一边的田，扎上了篱笆，用来种管家人吃的蔬菜。我父亲还抱病从大横山山上挖来了八颗桃树苗，栽在靠塘边的埂上，一方面用来护埂，另一方面可以让家人吃到可口的毛桃，多了还可以卖出去，弄点买盐的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