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笨：乡村记忆（组诗）

这是《老笨语巢》发表的第386篇文章，2017年第010篇文章。

老笨：乡村记忆（组诗）

01 暮归

夕阳也是悲悯的

落山前还坚持挂着红灯笼

给艰辛劳作一天归来的乡亲们

送去一点喜庆的色彩和气氛

让受苦人在回家路上缓释身心的疲惫

临近农家小院时

夕阳已缓缓落山隐退

这时，伙厦的油灯点亮了

红薯米汤还有窝头的香味扑鼻

暮归人的心房比白天还要亮堂许多

 

02 串门子

没有电灯

更谈不上有什么电视

所谓乡村夜生活

就是串门子

东家长西家短

每个人都是资深新闻记者

还是出色的时事评论家

村子不大却有很多吐槽八卦

串门子还是

男女相好走动最好的掩护

好多的桃色新闻和争风吃醋

都在串门子过程中酿成

03 听房

刚过门的新媳妇

一切都还羞涩

除了新婚之夜的慌乱

还得经受听房的考验

听房是古老习俗

据说有辟邪祈福的寓意

谁家要是为人不好没人听房

公爹还得在洞房窗户下放置一把扫帚充当

处于性饥渴期的小伙子们

听房是最激动人心最渴望的娱乐节目

他们个个像专业特工大显身手

幽灵般潜入洞房窗前耐着寒冷好奇探听探看

有个叫丑女的壮男

据说是听房高手中的高手

能熬夜能翻墙能出其不意

甚至让几个中年夫妻的夫妻生活曝了光

 

04 爱情

乡下人

从来不会说

我爱你

也不会说

我喜欢你

只会说

我待见你

或者我宜见你

还有我稀罕你

有个叫德才的大哥

已经具有了现代意识

在新婚之夜这样问媳妇

“我很爱你，你爱我吗”

时髦的对话

像新奇特的笑话

被听房的人传播开来

成为小伙子大姑娘小媳妇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05 走亲戚

走亲戚

就是在亲戚家吃一顿

抬亲戚

就是招待亲戚在家吃一顿

走亲戚和抬亲戚

是说服改善生活的自我心理安慰

亲戚来了我好喜欢

亲戚一碗我两碗

有一年收成不好

村里人生活极其困难

姥姥说今年就不要走亲戚了吧

谁家也都穷得置办不起年货

 

06 礼物

乡下人最重礼节

走亲戚绝不能空着手

总得带点拿得出手的礼物

早些年的礼物

是自家蒸的枣花馒头

后来社会进步了

带封煮饼才显得有脸面

枣花馒头

有可能被主家食用

而高贵的煮饼

则开始在亲戚之间旅行

过了正月十五

走亲戚才算告一段落

而那封煮饼被最后的主人打开时

已经变得像数颗鹅卵石

 07   小名

每个人

都有自己的小名

像一个终身的印记

刻在生命的记忆里

好多人的小名

都和自己的属性相关

村里有很多的猪娃狗娃牛娃和兔娃

还有狗蛋羊蛋蛇蛋虎虎和狗狗

还有更多的小名

看起来都很丑陋很恶心

丑陋的有丑女丑娃臭蛋

恶心的譬如茅桶茅板茅勺和狗屎

乡下人没有财力

去贿赂阎王爷网开一面

只能把自己叫得如此龌龊恶心和低贱

让阎王爷讨厌自己没有兴趣把自己召见

 08    牲畜的别称

乡下人最有智慧

给每种雄性牲畜都起了个贴切的名字

公山羊最流氓

冠以骚狐是多么贴切形象

阉割了的骚狐就不再花心

叫声羯子也不冤枉

公猪更流氓

发起情来想夜夜做新郎

被命名为郎猪声名远扬

去势后变得安静俗称哑猪

公驴是天生的歌唱家

取名叫驴名副其实

公牛有蛮力也很莽撞

叫牤牛也很给力

可怜的骡子

是天然的太监

不受情欲冲动的折磨

因生母不同而有驴骡子和马骡子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