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柳边》：最是时光催人老

乾元二年（公元759年）秋天，杜甫放弃华州司功参军的职务，携家带口，一路向西，来到秦州，又几经辗转到达成都。在朋友们的帮助下，他在城西浣花溪畔建成一座草堂，暂时安定下来。可是，好景不长，因时局与生计，杜甫又不得不暂时离开草堂，在西南一带漂泊。这期间，他写下了《柳边》一诗，这首诗的原文如下：

只道梅花发，那知柳亦新。

枝枝总到地，叶叶自开春。

紫燕时翻翼，黄莺不露身。

汉南应老尽，霸上远愁人。

“只道梅花发，那知柳亦新”，我以为只有梅花绽放了，却不知柳树也已吐出了新芽。诗人在开篇通过物候的变化，抒发对时光飞逝的感慨。在一个春日，诗人与新柳不期而遇，他印象中尚处于梅花绽放的时节，在不知不觉间，柳树也已吐出了新芽，于是，他用“只道”“那知”来表达自己的惊讶之感。世事纷扰，诗人竟忽视了物候的变迁，而今，面对寻常的新柳，他察觉到了那无声无息流逝的时光，在时光的流里，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

“枝枝总到地，叶叶自开春”，柳树柔嫩的枝条垂到地面上，枝条上每一片新叶都在宣告着春天到来的消息。颔联承接首联而来，在这一联中，诗人从细处着眼描写新柳。诗人看到，在和暖的春风中，杨柳柔嫩如丝的枝条随风摇曳，有的甚至低垂到地上，与茵茵芳草混为一体，不分你我。诗人凑近细看，发现杨柳的每一片叶子都是那样的鲜嫩圆润，充满了生命力，似乎在向全世界宣告春天已经到来的消息。

“紫燕时翻翼，黄莺不露身”，紫燕在空中不时翻转着羽翼；黄莺发出婉啭的啼鸣却看不到它们的身影。诗人的笔触由杨柳转到了鸟儿们身上，他抬头仰望，看到紫燕在空中灵动地飞翔，它们仿佛没有重量一般，随着春风，不时地翻转着羽翼。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黄莺鸟的啼唱，婉啭悠扬，诗人循声找去，只见杨柳依依，芳草萋萋，却找不见它们的踪影。诗人从视听的角度描写春天的鸟儿自由自在的生活状态，反衬出自己为生活所迫的窘境。

“汉南应老尽，霸上远愁人”，流落西南的我已经年老力衰；只因距离霸上遥远而使我惆怅满怀。在尾联中，诗人笔触回转到自己身上来，与首联形成照应关系。诗人在新柳边，看到了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他不禁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如今，自己早已青春不再，流落西南，年老力衰。诗人由眼前的新柳想到了长安灞桥边的杨柳，只是一在西南，一在渭北，万水千山，即使愁肠寸断，也回不去了，只好在春风中独自惆怅。

受困于时局和生计，诗人不得不暂时离开草堂，到成都周边的郡县找亲友寻求帮助。在这种情势下，他顾不上去观察物候，了解时序。然而，时光却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于是，当他与新柳不期而遇时，首先感到的是惊讶，继而是欢喜，最终却是年老体衰，无法归去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