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女人的眼神就是一簇野生的植被,俘虏着尘世的欲望。
在大眼睛女人的眼睑边上,野生的东西莺歌燕舞地栖息在这个世界的枝头,有些旁无若人地动荡,有些水气缭绕的湿潮,有些邪性的颤栗,有些隐忍的野性,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无辜。
野生的,总是有一些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饱满和缺憾,有些人人在尘世心老天山的苍芒,的青翠,的野性。
吉普赛女人,就是那把野生的草,刺棱棱开出的花,她们胯间甩动的是野生的自在无忌,眼里跳跃的是一窜一窜的野生的火苗。每一个扑火者,都是带着干透的柴火去解救燃烧的火苗。而她们眼睑边的水汽,就像是梦露站在风口的短裙,刚刚期待被野生的风撩起的春光还没来得及乍现,嗖,又被一双手按住。那个欲说还休,就一直经典的野生着,一直成了粘在唇边的欲说还休了。
吉普赛女郎的野生是张开到凛冽的生长,无边无沿,像是曰字中间的那一竖,通天透地的蔓延,是干燥的夏日午夜那一束磷火,只要一个眼神就会动荡起熊熊烈焰。
哦,动荡的,烈焰。
一簇野生的吉普赛女人的原野。
野生的,往往裸露着。
而裸露着的,就是烈焰,熊熊地燃烧,是秋风扫落叶的霸气,是直到化为灰烬的渺茫。吉普赛女人的那双野生的女人,是一片野生的原野,猎获一切欲望,在吉普赛女人的面前,只见性别不见人。
吉普赛女人的大眼睛,就是尘世的一把火焰,让欲望烧尽,心事成灰。
梦露的眼睛不是很大,是相书上说的杏眼,也即媚眼。这样的一双眼睛是为颠鸾倒凤生长的,是为颠倒世相做的一个铺垫,所谓尤物,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而已。
梦露的野生是一张一合的。在她张合的瞬间,那么多扑火的飞蛾,肉体留在了张开了的野生的原野,精神仆倒在合拢的妄想里。
哦,梦露,一半海水一半水汽的野生女人。
梦露,是夏季烈日烹饪冬日的雪花,捕获欲望的肉体,颠覆传统精神欲壑,挑逗人性虚伪的嫁妆。
梦露存在于半边水汽的世界,动物也想穿上西装。当梦露存在于原野的世界,穿上西装的人想脱去西装,成为动物。
水与烈焰,一对矛盾的混合体,在女人身上完美而有缺陷的存在着。
那么忧伤,那么心动,那么野生。
梦露的大眼睛是为勾引欲望而生的,或魔或人,只在她眼睛张合之间。
真正气贯长虹的欲望是半开半合的状态。是心甘情愿的俘虏,是欲说还休的诱惑,是进退两难的无辜,是飞蛾扑火的决绝。
这样的野生女人,总是很无辜的占领人的心的巅峰。而制作这样无辜的巅峰的是东方大眼睛女人。
大凡这样的女人,她们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是狂野的眼风,她们的瞳孔里俘虏的是一波一波动荡的欲望之火,她们的嘴角总是无辜的恋爱怜爱着尘世。她们的大眼睛半开时,苍生的欲望云集在缺陷里,像是踩在陷坑等待掉下去,捡一个惊喜。她们的大眼睛半合时,众生按住砰然的心跳,像是落入陷坑一只手臂的援助。
记得那是八十年代初期,一部《人到中年》的电影,使人看到了女人的大眼睛,那是潘虹的。
只有一双大眼睛才能盛得下人生的忧伤,疑问,无辜,悲情,隐忍。
那时,我觉得潘虹把她的人生都盛放在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有些盛放不了的东西,像是从她的眼睑溢出来,让人那么清楚地承担了很多。
她眼睑外的东西,一直没有说明,没有解释,没有商标,没有具像。仿佛是等待我们的眼睛成长一样,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对的,很多大眼睛,都是野生的。她们眼睑溢出来的东西,一直在等待其他眼睛的成长,去懂得,去认知,去靠拢。
电影里三次出现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诗歌《我愿意是激流》。
三次都是因为那双大眼睛的问号,而每次画外音在朗诵这首诗歌的时候,潘虹的眼睛里那些野生的火苗就腾腾的蹿动,像是被一种无形的东西挑起的火苗,升升降降的在绝壁悬崖上,寻找一棵纯白的雪莲。寻找一捧雪的燃烧。一首诗随水流一直涌到山巅,汪洋在潘虹大眼睛的周围。
大美。
我愿意是急流, 山里的小河,
在崎岖的路上、 岩石上经过……
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
我愿意是荒林, 在河流的两岸,
对一阵阵的狂风, 勇敢地作战……
只要我的爱人是一只小鸟,
在我的稠密的 树枝间做窠,鸣叫。
我愿意是废墟, 在峻峭的山岩上,
这静默的毁灭 并不使我懊丧……
只要我的爱人是青青的常春藤,
沿着我荒凉的额, 亲密地攀援上升。
我愿意是草屋, 在深深的山谷底,
草屋的顶上 饱受风雨的打击……
只要我的爱人 是可爱的火焰,
在我的炉子里, 愉快地缓缓闪现。
我愿意是云朵, 是灰色的破旗,
在广漠的空中, 懒懒地飘来荡去,
只要我的爱人, 是珊瑚似的夕阳,
傍着我苍白的脸, 显出鲜艳的辉煌。
那时,潘虹用一双眼睛等待另一双眼睛的成长。就像一双苍白的眼神摇曳在灰色的天空。
只有女人一双大眼睛才能盛得下人生的忧伤,疑问,无辜,悲情,隐忍。
一双忧郁的大眼睛就在一首诗歌里驻守,像是一片原野上的驿站,空无一人但又一夜看尽长安花。
多么悲怆的原野,野生着人生得意马蹄急的空洞。
这么多年了,潘虹的大眼睛盛放的人生一直继续着,她的大眼睛里有野生的疑问,有野生的忧伤,野生的收获,野生的无辜,所有的遗憾都在一种野生的问号里悬着。她在等待很多眼睛的成长。
很多眼睛在成长的途中,看到了很多的大眼睛,都在途中相遇相识相离,沿着那些野生的沟坎起伏着,补充着野生的营养与缺憾。
自然界是野生植被的原野。
吉普赛女人的大眼睛是戳在这个原野上的感叹号!
梦露是这个原野上进出自由的破折号,之余,就是一曲意犹未尽的后庭花。
潘虹是这个原野上一个悬在绝壁上成长的问号。
还有一种野生的大眼睛女人,她们是标点之外的符号。在疑问内感叹,在感叹外无辜着,浩荡着一切眼神。
那是一位叫宁静的女人。
她出现在一部叫《阳光灿烂的日子》电影里。那时,她用忽闪忽闪的眼神放大着人们的视线,她怯生生的眼神就像一个漩涡,一网打尽尘世中各色眼神。
被宁静的一双大眼睛俘虏,是那样的惊鸿一瞥。
她的大眼睛,那是一个背影的诱惑,是一条在浑圆的屁股上游来荡去的大辫子,在一条石板路上,那么多眼睛跟着她大辫子游来荡去的晃荡。
青春的石板路上,羞怯的懵懂,绽开了野生的花蕾。
马踏飞燕到底是马的喜悦还是燕子的惊恐,抑或是爱的痛乐瞬间的迸裂四溅。
哦,宁静的烈焰,她饱满的那么无辜,让欲望逃无可逃,让欲望茂盛的只剩下戈壁荒漠。
如果尘世就是江湖,那么,那些大眼睛女人,则以一双大眼睛织一张天女散花的罗网,而欲望之鱼,尽在网中挣扎,就如同鱼儿在深水草丛里碰撞一些缝隙,吐出疑问的水泡。
在大眼睛女人睫毛眨动的瞬间,把尘世吸附在眼神里,把期待盛放在心里,让欲望在眼睑边乱云飞渡。眨眼的瞬间,把自己交给尘世,把期待挂在唇边,半张半合着眼睛,笑看唇齿间的朗月清风。
大眼睛女人的姿态在人性里动荡,在尘世张网。而男人总在欲望的水边被俘虏,就像一条鱼,渴死在水里,挣扎在岸上。
这就是一种缺憾。一种忐忑。
仿佛一条锐利的鱼跃出平静的水面,嗖,有扎进动荡的波纹里,不见。瞬间,就是这样在眨眼间,晃过的影子,那么性感地存在,那么惆怅地消失。
一切都那么美,美的忐忑,美的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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