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元宵

小时候，我对元宵节有着莫名的抗拒，因为它代表着年节真的结束了，就算再热闹，也有种曲终人散的悲凉，但提灯笼、吃元宵还是不可免的。小时物资缺乏，灯笼都得自己做，把奶粉罐打横了点根蜡烛，罐底用榔头钉子敲出一个个小孔透光，上头系上铁丝，捡根小竹子拎着，便是人手一个的灯笼。大些的男孩嫌拎这奶粉罐太憋气，便会上山砍竹子，截成一段一段当火把，里头填塞浸过厨房剩油的碎布头，一点起火来菜香四溢，倒也有趣。虽也买得到那圆筒状像手风琴般可伸缩的纸灯笼，但却不太有人会做这傻事，因为一阵风过吹歪了，这灯笼便会自燃，浪费钱事小，被大伙讪笑才叫活该。

长大不提灯笼了，便在元宵上打转，有人爱吃用大竹篾子滚出来的汤圆，我却觉得口感不够滑润，有时煮到破口了，都还没熟透，真真是伤脑筋。所以我还是坚持吃那揉搓出来的汤圆，唯一讲究的便一定得是芝麻馅料，起锅前放些自制的桂花酿即喷香扑鼻。但一次携了几盒芝麻汤圆至客家友人家共度元宵，不料却是以盘子端出来，当场令我惊骇莫名。原来他们是把汤圆当饺子吃的。

说到客家人过元宵节那可热闹了。还住在苗栗客家庄时，每年元宵前大街小巷不时会遇着舞龙队伍，有时坐在家里都有龙来拜年。一开始挺兴奋的，只要包个百元红包就有龙为你独舞了。但后来数量实在太多，还有小孩龙头龙尾加打鼓，三个人就组成一个队伍来讨红包，伸头一看，这是龙吗？毛毛虫差不多吧！后来只要听到远远的锣鼓声，索性先关灯闪人。

不过大阵仗的舞龙画面，还是能看得人热血沸腾的。几次在人潮聚集的街头，看着那五彩金龙向商家拜年，当那龙头颔首时，可别傻傻地杵在那儿，要稍稍避一避，人可是担不起这么重的礼。若逢着两条龙遭遇，那就精彩了，远远的鼓声钹响就热闹了起来，随着两组人马接近，那较劲的意味就愈来愈浓，这时所有车辆行人都闪到一边，偌大的马路就看着这两尾活龙奔腾、盘旋，像在较量，又像在共舞，在鞭炮的硝烟里，那龙活脱脱的就要腾云驾雾冲天而去了。

元宵是夜，这些曾穿梭在街头巷尾的活龙，全要集合在庙前火化了，是为炸龙，因为龙不能留在人间，怕会添乱。但我以小人之心揣度，那是造龙师傅放的话，若一条龙舞个十年二十年的，人家要靠什么吃饭？不过那毛毛虫小龙，应该可以躲过这场火劫，就算真会作乱，以它那规模约摸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