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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嗜酒成性,却成为唐朝第一位诗人(下)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1

贞观11年(636年),王绩再次被朝廷征召为有司,级别要比前两份工作高一些,是部门一把手,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职位啊,除了手里有权兜里有钱,每天还可以呼来喝去地指使手下干活,很是风光。王绩却对这个职位不感兴趣,弃之如敝履。

王绩听说太乐署史焦革特别会酿酒,酿出的酒口感醇厚,香气扑鼻,回味无穷,闻名天下。

王绩为了能喝到史焦革酿的酒,自降等级,申请担任太乐丞(负责礼乐事宜的官职)。

这个决定让吏部的领导很是蒙圈,干了这么多年,听到的都是抱怨给的官小,还第一次听说嫌弃官职大的。

吏部的领导临时开了个紧急会议,一致认定,王绩肯定是喝酒过多把脑子喝坏了。

最后吏部给的回复是:王绩担任这么小的官职属于大材小用,纯属浪费人才,不予批准。

王绩听后,态度非常坚定地说:“此中有深意,且士庶清浊,天下所知,不问庄周羞居漆园,老聃耻在柱下也。

读书多了就是好,讲个道理,都能把对方怼得无言以对。

吏部官员拗不过王绩,只好把他调到了太乐署。

其他官员喝酒是为了拉关系走后门,升官发财,王绩自降等级是为了喝酒,这也算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吧。

王绩一到太乐署,马上拜焦革为师,跟着焦革学习酿酒。两人很快成了一对酒友,除了处理日常工作,两人切磋最多的只有两样:酒量和酿酒技艺。

遗憾的是,王绩还没来得及喝个痛快,焦革就去世了。好在焦革妻子袁氏每天还会送点家酿美酒给王绩,一年多以后,焦革的妻子也去世了。

没有好酒喝的王绩很遗憾,仰天长叹一声:“天乃不令吾饱美酒!”此时官职对王绩来说再无吸引力,于是递交辞职书,又告病还乡了。

2

从此,王绩再也没有踏入官场,彻底走上归隐之路,他躬耕乡野、纵酒放歌、寄情山水,在诗酒田园中彻底地放飞自己。

王绩还给自己起了个雅号:东皋子。取这个雅号除了自己住在东皋之外,还来自偶像陶渊明《归去来辞》中的“登东皋以舒啸”。

王绩和陶渊明的隐居不同,陶渊明隐居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王绩归隐则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他有十数顷良田,又有奴婢数人,根本用不着自己干活,隐居的日子过得要比陶渊明还潇洒。

回乡隐居起来的王绩可没闲着,每天除了饮酒赋诗,还潜心研究酿酒技术,弘扬中国酒文化。

他先是遵循焦革家的酿酒之法写成《酒经》,又依据酿酒祖师杜康、仪狄两人的酿酒方法,再加上自己的理解编写了《酒谱》。

唐代著名的太史令李淳风(精通天文、历法、数学的天文学家)看了这两部学术著作之后对王绩说:“你简直就是为酒作传的太史啊!”

令人遗憾的是这两本著作均已遗失,否则中国的酒文化定会增添一道浓重的亮色,就像孙过庭之于《书谱》,陆羽之于《茶经》,李时珍之于《本草纲目》,王绩的名声一定会比肩这些大伽。

王绩还在所居之东皋,为杜康建造祠庙,并把馈赠过美酒的焦革也供进庙中,尊之为师,还撰写一篇《祭杜康新庙文》来记载这件事情。

3

王绩一生朋友不多,一般人都入不了他的法眼。王绩家乡附近的一个小洲上住着一个名字叫仲长子光的隐士,卖药为业,自称河渚先生。仲长子光也是一位世外奇人,为了自由,终生不娶,只可惜患有瘖疾,不能说话,独自在小洲上隐居,自食其力30多年。

王绩听说后,非常钦佩仲长子光,认为像他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隐士,于是搬到这个小洲上,做了仲长子光的邻居。

两人相见如故,弹琴、喝酒、赋诗,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知音。还一起研读《周易》《老子》《庄子》等,常常结伴郊游,或赶着牛车到酒肆喝酒,一饮数日。

喝到尽兴时,王绩还大笔一挥,把诗题在了酒店的墙壁上,免费给酒店做宣传。

题酒店壁

昨夜瓶始尽,今朝瓮即开。

梦中占梦罢,还向酒家来。

王绩除了和酒友仲长子光豪饮之外,王绩独酌时还给自己找到几个精神上的酒友,比如陶潜、阮籍、刘伶。

有时候王绩边喝边唠叨:“恨不逢刘伶,与闭户轰饮。”很怨恨自己此生不能够和刘伶一起在家终日狂饮,在酒量上决一胜负。

晚年的王绩喝酒没个分寸,乡里邻朋劝谏他适可而止,他还要笑话人家,说人家不理解他,理所应当。

以至于他写的诗文都自带一股酒气,诗文还经常写到爱酒的先贤名士,如阮籍,嵇康,陶渊明。

赠程处士

百年长扰扰,万事悉悠悠。
日光随意落,河水任情流。
礼乐囚姬旦,诗书缚孔丘。
不如高枕枕,时取醉消愁。

过酒家五首

洛阳无大宅,长安乏主人。
黄金销未尽,只为酒家贫。
此日长昏饮,非关养性灵。
眼看人尽醉,何忍独为醒。
竹叶连糟翠,蒲萄带曲红。
相逢不令尽,别后为谁空。
对酒但知饮,逢人莫强牵。
倚炉便得睡,横瓮足堪眠。
有客须教饮,无钱可别沽。
来时长道贳,惭愧酒家胡。

初春

春来日渐长,醉客喜年光。

稍觉池亭好,偏宜酒瓮香。

醉后

阮籍醒时少,陶潜醉日多。

百年何足度,乘兴且长歌。

独酌

浮生知几日,无状逐空名。

不如多酿酒,时向竹林倾。

世间饮酒者众,只有王绩才是真爱。

诗论家对王绩饮酒诗的评价“上承继陶渊明,下为李白之先声”恰当得体。

王绩的诗文中最有名,也最有意思的是《醉乡记》和《五斗先生传》。

《五斗先生传》是模仿陶渊明《五柳先生传》写成的,《醉乡记》则运用了庄子式的浪漫主义色彩,用想象的手法描绘出一个“无爱憎喜怒”的世外桃源——酒国,宣扬了醉乡的功德,想要以嗜酒来麻痹自己,逃避现实社会,追求归隐生活。

4

王绩一边躬耕东皋忙于生计,一边酿酒采药开辟兴趣爱好。据说他养有野鸭和大雁,还为乡邻治病采药。他悠然自得于田亩之间,俨然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

有一年秋天,诗人王绩出门参加秋天的农事活动,归途中遇到老朋友,两人相谈甚欢,王绩还把这一场景写进诗中。

秋夜喜遇王处士

北场芸藿罢,东皋刈黍归。

相逢秋月满,更值夜萤飞。

王绩最出名的要属《野望》,这首诗是傍晚,作者在故乡东皋眺望有感而作。

野望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袁行霈在《唐诗鉴赏辞典》中赞扬这首诗说:“从南朝的宋齐梁陈一路读下来,忽然读到这首《野望》,便会为它的朴素而叫好。

王绩的这首《野望》现存唐代最早的五言律诗。但在王绩的时代,“律诗”这个名词还没有出现,唐代将五言律诗称为“五言四韵诗”。

隋末唐初,宫廷诗大行其道,词藻靡丽,确为无病呻吟,类似于现在的小美文,读起来很美,细品起来没有什么真情实感。

然而王绩之诗,很率真,很真实,酒琴、山林田园等都能拿来作为题材,反映自己真实的生活思想及对现实的态度,与宫廷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读宫体诗就如欣赏浓妆艳抹的美女,千篇一律,看多了总会出现审美疲劳,读王绩的诗就如欣赏邻家女孩,天真无邪,率真烂漫。

王绩在初唐绝对算得上是个斜杠青年,多才多艺。他不但精于占卜算卦,兼长射覆,他还爱好弹琴,将心事付与古琴,在明月清辉中,悠悠白云下,酣畅淋漓地释放着自己内心的激情。他还曾“加减旧弄”,改编琴曲《山水操》,为世人所赏。

除了弹琴、写诗、酿酒、饮酒之外,王绩也曾心系要事,他想完成兄长王凝未写完的《隋书》,遗憾的是,王绩终因时日无多也未能完成。

王绩是唐朝诗坛稀有的生前即为自己写下墓志铭的诗人,他在《自祭文》中称:“王绩者,有父母,无朋友,自为之字曰为无功。”并嘱咐家人薄葬。

贞观十八年(644年),王绩病卒于家中。

纵观王绩一生,曾三仕三隐居,嗜酒如命,但是他却以一己之诗对抗隋末初唐时的浮糜文风,为唐诗开辟了一条崭新的出路。

王绩被后世公认为是五言律诗的奠基人,他上承陶渊明,下启盛唐山水田园诗派,是盛唐山水田园诗派的先驱人物,对王维、孟浩然、储光羲等的山水田园诗创作起到示范作用,是真正的唐朝第一诗人。

文章图片:呼葱觅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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