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 小山水 的江南里，谁经过
她 沉默而甘甜的嘴唇 看看哪一面袖子里藏着
一轮月亮，又是哪一面绣满了
雪的楼台
| 摄影 伽楠 | 诗歌 柿柿 |
雪下大了，棉花团一样。
好在风不算大，棉花团迎着微风舞着跳着，甚是讨人欢喜。也许是天太冷了，让人莫知莫觉，不晓得已经走到了艺圃，我便在想，皑皑白雪让苏州变得这样素净，那艺圃是不是也会加二玲珑呢？
上一次去艺圃还是仲夏，和几个朋友，烹茶讲张，闲适了一整个下午，红荷金鲫，荫浓水绿，坐在水榭边，清波一池，暑热再甚也与我无干了。这是仲夏的艺圃，那雪中的艺圃必定又是另一番别致。
第一次去艺圃的人，往往印象最深的是进园后的深廊。
高墙下的蜿蜒曲折，每一折都镶嵌着山石，不时又探出青翠一抹，映在斑驳上，总会让人提着心的好奇。这就是古人的造物之趣啊，今人恐多已不识。
想到四百年前的一场聚会上，就有人在这么担心着。
沈春泽为了好友的新书而来，他问文震亨：“你家家风淳古风流，为吴中之冠冕，你家的诗画也已经穷吴人之妙手巧心，超越无可，我呢也亲眼见识了你家精美的园子，皆是令人不胜描画，而你却仍费弄纸笔，日耕不辍，去写这些身外长物，不是多此一举？”
文震亨却说：“哪里是多余啊，我正是担心吴人的意趣与技艺今后变了呀，就像你讲的，这些都是闲事长物，寒不可衣、饥不可食，而我记录下来就是为了将来，这一切变化了消失了，人们还能寻着找回啊！”
四百年后的如今，在我们看来，文震亨的《长物志》好比就是一本晚明文人园林生活的百科全书，通过它，今人才得以瞥见当年的万般风雅。
而这淳古风流的文家，便是艺圃第二任园主。就像《长物志》所描述的种种，晚明士林阶层已把对美的追求推到了极致，而艺圃便是苏州现存的最能够展现晚明风貌的园林。
文震孟，文震亨兄，还是秀才时买下了当时的艺圃前身“醉颖堂”，改名为“药圃”。
当时的园子早已废圮，文震孟购得后只是略加修葺，一直到他后来高中状元，平步青云亦未添砖加瓦，有过任何扩建。
文震孟素秉公廉洁，任上多有建言。然当时的明王朝早已摇摇欲坠，文震孟终遭奸人排挤，崇祯九年，罢官回苏，不久即病死在当时的药圃。
这就是文家啊，家风素来淳古，弟弟文震亨早年亦入仕，然有感于官场污浑的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一片高墙之内的小山水中来。
当时的人们这样描述他：“长身玉立，善自标置。所主必窗明几净、扫地焚香。”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似乎还有些洁癖的，平日里藏匿在园林中，与人比比琴艺、斗斗诗才，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在清军铁骑压过苏州之时，自投于河，被家人救起后六日米水不进，终忧愤而亡。
与其说他是“士可杀不可辱”的文人气节，我宁可认为他是太追求美啦！
望着乳鱼亭，我仿佛看到了弹琴作画的文震孟文震亨兄弟，熏的是最考究的香，用的是至精致的纸，耳边传来《白雪》，如雪竹琳琅。
这时候，雪好似落得更大，不知道当年的艺圃是否也曾经历过如此大雪，但我知道，再看这雪中艺圃，已不仅是玲珑的加二了，她还藏着气，如同生命，雪落簌簌就是她历经百年的诉说。
《长物志》让我们重新捡起我们先人的心手，而艺圃诉说的正是我们应有的神、应有的气啊！
- FIN-
撰文 / 梧叶青岚
后期 / 佐为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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