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私语

“盈满则亏，大巧若拙”。秋天，就是以这样的面貌呈现。

初秋，花开艳极之后，脱落；果实初显，完成了美到极致后的转换。花无论多么美艳，也不及果实的实惠，所以也无人真的要挽留，延长花期而影响果实的丰厚。

“花落有意，流水无情”，无情的何止流水！

沉甸甸的果实压满枝头，人们的喜悦像光芒四射的太阳。你从收获丰盈者的身边走过，不用开口，那眉眼嘴角难以掩饰的喜悦早已出卖了他们的收获。

大地由花红柳绿变得单调，安静，像刚刚生过孩子的母亲，疲惫而幸福。

层林尽染处，极尽色彩的召唤，也无法掩饰无果的凄凉。

果实，真好！收获，真好！

路边，两株不知名的不合时宜的花，大约因为痴玩错过了季节，此刻，迟艳的花儿正在争宠斗奇，完全没有预见到也许明早的一场秋霜，它们便会来不及向养育它们的阳光空气和大地告个别，生命就到了尽头，香消玉殒不曾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这个秋天的早晨，再读林逋的《长相思》：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词中的韵味在上班的路上弥漫开来，这一路，一直在嗅着词的薄凉味，感受着古人诗词的精益求精的真实，直白和美。她那么贴近生活，贴近人民，即使一个字不识的农人，也会被她深深地打动。

其实，这个早晨还读到很多这个时代诗人的诗歌，几乎一句也没有读懂，那些天马行空的飞笔，不知其所云，然后被绕晕。

倒是妹妹的一首口水诗歌，让我看到了吃瓜群众的生存烟火，一读再读:

“联想

母亲说

近日，常有飞机飞过

姐夫说

美俄叙利亚战局紧张

姐姐说

边城是资源重地

我

咽了一口涶沫”

我爱这些充满人间烟火的诗句，即使她不被认可成诗。

路两边的树上有怕冷的叶子开始静静飘下；枝头的鸟儿低吟着，大约正在想着如何储存过冬的粮食。

想起父亲在每年的秋收，都不会向别人一样抢收，任凭秋风将成熟的果实吹落满地。

我曾不解地问过父亲:“咱家为啥不像别人家一样早起晚睡赶紧收呢？种子被风拌淌了一地，您就不心疼吗？”

父亲的回答我记得非常清楚:“这是老天爷给鸦儿雀儿留过冬的粮食呢，否则它们冬天吃什么呢？”

父亲说:“鸟儿也很聪慧，它们会把这些粮食藏在不同的地方。”

“鸟儿怎么储藏粮食呢？”我问。

父亲说:“这些年我观察过，它们会衔一口在一个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叨开个小洞放下，再把小洞埋起来。比如啄木鸟，会把种子藏在树上啄开的小洞；乌鸦，喜鹊还有许多鸟儿会在庄稼地里就地埋下。春天耕地的时候，还能发现它们埋下的一撮一撮忘了吃的粮食。”

父亲的善良，也让我在得失之间不再纠结，世间的生物都得生存，很多时候，我们的失去是用另一种方式让别人或别的生物能够生存。

天空蓝的透明，有几片白云慵懒地飘着，风吹来草丛中“秋收”的鸣叫——叽叽，叽叽，吱儿吱儿。

好多年没有拿着镰刀用体力躬身收割庄稼了，我的“庄稼”已经不再生长在温情而公平公正的土地上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了，而是用一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精神和思想，不分季节整年的“朝八晚六”了。

秋天对于我只是天冷了，需要加衣服；

秋天对于我，已经没有了一年一个轮回付出多少收获多少的公平满足和欣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