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 书

——最为精美的书体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王朝。人们都熟知当时车同轨，书同文，始皇帝选择了篆书作为帝国的官方文字。故我们今天所见到的小篆，也称为秦篆。已经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华民族，到了秦代，文字已经进化了一个相当高级的时代。从今天出土的战国竹简和木牍上面的文字，能够看得出来，那个时期已经出现了古隶，甚至出现了章草。始皇帝所以选择了篆书，我以为，首先是这种书体的精美。真草隶篆诸多的中国书体，篆书应该是最精美的一种书体。她的结字严谨、和谐、对称、流畅而工整。至今我们在泰山之巅，仍然可以看到当年秦朝的丞相李斯亲笔书写的一块碑文。可以想象，当年的官方文书，官样文章，都以优美的篆书昭告天下，不仅能够体现一个王朝的尊严，也能标明一个时代的精神理想。

篆书的出现，不能不说与毛笔的诞生有关。在此之前的岁月，人们将文字刻于甲骨之上，铸于钟鼎之上，或用刀，或用火。等到毛笔的出世，书写也发生了重大发展与创新。可以说，没有毛笔的问世，小篆也不可能在秦代就达到了一个顶峰。可以想象，当年身为运粮官的李斯，他那一笔娴熟而流畅的篆书，与他常年累月伏案疾书账目尺牍不无关系。他对于用笔的“先急回，回疾下，如鹰望鹏逝。信之自然，不得重改。关脚，若鱼得水，舞笔，如景山美云，或卷或舒，乍轻乍重，善深思之，理当自见矣。”正是有了书写篆书切肤骨感，才有了李斯丞相所著的《用笔论》。

历朝历代，真草隶篆各书体皆擅者有之。但精通各书体者，难寻。历史上精于篆书者众多，如清代的邓石如、吴让之，近代的吴昌硕、罗振玉，都是篆书大家。在辽南大连，也有一位篆书高手，他就是当代已故著名古文字学家何琳仪先生的入室弟子万瑞杰。他自幼喜爱历史，也爱书法。后来考入高等学府，步入艺术殿堂，直至大连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书法与篆刻”方向硕士研究生导师。万瑞杰的人生经历坎坷，年少时，曾经在涉外酒店为人篆刻图章。他与石头有缘，也因篆刻与石头结缘。他善篆爱篆，曾经求教于大连的著名甲骨文专家、著名书法家于培智先生。并且得到于先生的指导。万瑞杰对于篆刻，用心一也，正如当代著名学者、书法家王前先生为其著作作序时所言，他勤于好学，敦品于披褐怀玉，淡洒胸襟，治学于不哗不躁，务实老成，游艺于古文字探索，则始于攻篆书而后运笔于刀，治印颇能即刀即笔，如是笔中见刀，刀中见笔，观赏其所治印，皆其书也。世之篆刻家，多有刀中不见笔者，以其未能先工其书故尔。先生之意，书家不一定必须成为篆刻家，但自古书家必须通篆。篆刻家必须先成书家，否则其篆刻乃无源之水也。

我没有去过万先生的工作室，但听朋友说过，他秉承了他的导师，著名学者、著名书法家丛文俊先生的治学精神，他的案头，他的著述，无不标以书签字条。所有出自笔下的字，皆有出处，可见治学态度之严谨。在进行创作之前，他都事先将要写的字进行考证，然后，再写成小样，做好设计，再进入创作之中。

这使我想起友人斯舜威先生关于意在笔先的小议，书法创作如同农人种田，极重布局。所谓横是横，直是直。横呈现弧形，则直线必歪。直线一歪，则一亩皆乱。田欲种直，若一株紧跟一株，反易游动，若隔株对齐，甚至三株左三株右，近看似乱，远观则笔直如棍，全田井然。此中乱中有序之法，于书法布局，未知有否裨益。为此，舜威先生曾请教于浙江著名书法家王冬龄先生，冬龄先生笑道，此乃布局之道也。

再观万瑞杰篆书布局，大篆与小篆皆经深思熟虑，不仅每个字结体精美绝伦甚至一些核心内容的字也作了一定的“古文字形义阐释”，通篇整幅也让人赏心悦目。应了那句俗语，写好一个字容易，而写好通篇，确是不易。万瑞杰的勤奋，在书法圈子也是出了名的，他在教学课余，致力于书法研究和创作，时而也为社会作些公益活动。日前，观赏了他的新作“大盂鼎”，还有他书写的古汉隶，让人耳目一新。此前，万瑞杰不太看重落款题跋，他近期的作品即有古意，也能彰显时代创新精神。功夫不负有心人，万瑞杰的作品多次参加国展，多次获得奖项。对于一名书家来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断进步又不断有新意。

万瑞杰为人谦和，性情温润，他本人如同篆书这种书体一样，不属于奋笔疾书类型，从来也不张扬。书法人生，人生书法。篆书的书写，下笔要藏锋，收笔要回锋。多一笔不可，缺一笔不可，流畅而圆润，饱满而不枯涩。不偏不倚，中规中矩。

如今，善篆者仍为少数。有人说，这是众多书家耐不得性子，静不下心来。原因就是，当下时尚潮流盛行，人心浮躁，意在笔先的是立竿见影。我倒觉得，今天的人们，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都试着写一写篆书，揣摩和体验一下当年的古人，书写这种书体时的感受。对于修身养性，对于陶冶情操，大有益处。“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诗人李白的诗情，也道出了今人的心境与心情。你不防也拿起毛笔来，体验一次书写最为精美的篆书。

（徐铎 大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