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家巢湖,最喜欢的事之一,便是去湖边跑步,或清晨或日暮。
一日晨光初醒,见湖岸边的几棵木槿树,开出满树的粉色花,整个树冠都是,煞是好看。
木槿花貌最似少女,花色大多数是少女粉,花开时层层叠叠交错,如一群活泼的小姑娘。底端花瓣大而圆,如褶皱的裙裾洒开;近花蕊处,瓣小而呈条形,层层簇裹,围着嫩黄色花心。
我心下欢喜,围着树拍了许久。
木槿有红、白、紫数种。花密而艳,一丛常有数百朵,开时盛茂。三千多年前,《诗经》里的木槿花就因花大而美,用来夸赞女子。《诗经·郑风·有女同车 》曰: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姑娘与我同车,容貌就像木槿花。体态轻盈如鸟翔,佩玉锵锵泛光芒。
木槿花有朝开暮落的特性,“荣落在朝昏”。
清晨迎朝阳绽放,傍晚合拢花瓣,夜间休息。第二天清晨又再盛开,如此往复,朝开夕落,遂又被称为朝开暮落花。卢照邻《双槿树赋》曰:“朝朝暮暮落复开,岁岁年年红似翠。”
无怪乎晚上于此间跑步,从未见过木槿花。
诗经里的舜华、舜英,就是木槿花。为何木槿名舜呢,这里有个典故。
相传上古时期,历山脚下有三株木槿,因盛开得芙美蓉卉,惹来“浑沌”、“穷奇”、木寿杌”、“饕餮”四凶的争夺。
四凶为争抢这三株美丽的木槿,打得头破血流。三株木槿见状,纷纷自行枯萎,花殒叶落。四凶见美景不再,悻悻离开。
舜听闻消息,急忙赶来,救活了这三株木槿,木槿又绽放如初。
夜里,三株木槿走进舜的梦乡,答谢他的善意,并告知,决定将舜作为自己的名。这就是木槿花便被称作”舜“的由来。
舜华、舜英、舜姬是上古时期的三位花神。此名字于《诗经》里屡次出现。
木槿花如太阳东升西下、暮落朝开,永不停歇。它是群芳中最有文化内涵的花种,是上古帝王英雄救美的最早见证。
这么有特色的花,自然是受文人喜爱的。宋代姜夔《访费山人》曰:
稻丛茁茁欲齐肩,杨柳僛僛不蔽蝉。
忽忆石头城下路,槿花斜压钓鱼船。
稻丛茁茁,杨柳僛僛,夏日蝉鸣,槿花渔船。好一派田园风光。
宋代杨万里《田家乐》诗云:
稻穗堆场谷满车,家家鸡犬更桑麻。
漫栽木槿成篱落,已得清阴又得花。
谷堆满仓,人畜欢腾,木槿围成篱笆,撑开一片阴凉,这是寓意美好的锦上添花。
木槿还有猪油花、饭汤花等别称。不仅可食,兼具药用。花蕾食之口感清脆,绽放后食之滑爽。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木槿“榇、日及、朝开暮落花、藩篱草、花奴玉蒸。性甘、平、滑……”
《诗经》也记载了当时人们对木槿的吃法。或摘花即食,或煎炸或入羹,或做汤或煲粥。均美。
福建汀州人至今都食木槿。将花和面加葱花,煎至微黄、松脆可口,雅称“花煎”。
我听说有人将木槿花炖豆腐,说汤色微泛红,花与豆腐均爽滑。思忖改天摘几朵试试。
木槿低调,质朴,内敛,绵延,润物细无声。无论干燥贫瘠,抑或温暖潮润,均可生长,生生不息,顽强坚韧。
有人将木槿比作爱情里“温柔的坚持”,确是十分神似。
我以为木槿是家乡的常见花。那日写作社握瑜说,木槿北方也不少。
这么美的花,处处可见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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