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边的石榴花
我回老家是五月,算是初夏。清晨的湖边,一边是高大的杨树林,一边是浩淼的巢湖,林中鸟鸣清脆,空气甜润清新。我自然常常去湖边跑步,沐浴晨光。
一日远远见湖岸几株石榴树,枝头似点点火焰燃在蓝天下。恰如白乐天诗云:“一丛千朵压阑干,翦碎红绡却作团。”
近前看时,树高两三米,榴花都是重瓣,花蕾繁多,盛开得正艳。花萼表面光滑似腊质,花瓣如柔软的褶皱裙,毫无顾忌地绽开,露出花心绒绒黄蕊,娇羞妩媚又奔放热烈。绿荫芳树,蕊珠如火,一时竟被吸引得跑不动了。
石榴又名安石榴,这是指出处。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时,于涂林安石国得了石榴种子带了回来,自此我国便有了石榴。唐代元稹诗曰:“何年安石国,万里贡榴花。迢递河源道,因依汉使槎。”
石榴的别名里,我以为丹若和沃丹最是形似。
南朝梁代江淹有《石榴颂》云:“美木艳树,谁望谁待。缥叶翠萼,红华绛采。炤烈泉石,芬披山海。”
石榴花光彩华艳被描绘得惟妙惟肖。
将石榴花瓣比作女子裙裾,是再恰当不过了,且应是百褶裙。宋代杨万里《憩冷水村道傍榴花初开》诗曰:
蒨罗绉薄剪薰风,已自花明蒂亦同。
不肯染时轻著色,却将密绿护深红。
说南风用红色丝罗的皱薄轻纱,剪成了石榴花。既是女子红裙,自然要有女子。苏轼《阮郎归·初夏》词曰: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碧纱窗下,闲敲棋子,绿槐高柳,新蝉之鸣;雨后小荷,榴花欲燃,纤纤玉手,琼珠却圆。词中的少女,自然、健康,热爱生活,清丽而又灵动。石榴花经雨一洗,更是红得如火焰,这是生机与青春的象征。
石榴花艳丽,古代女子常佩饰发间。“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环”。当然还有穿石榴裙。
石榴裙一词源于梁元帝《乌栖曲》中“芙蓉为带石榴裙”。古代女子喜欢穿石榴红色的裙子,染红裙的颜料主要是从石榴花中提取而成,便称红裙为“石榴裙”。
明代蒋一葵的《燕京五月歌》云:
石榴花发街欲焚,蟠枝屈朵皆崩云。
千门万户买不尽,剩将儿女染红裙。
古代受染色技术限制,艳色不易得,所以艳丽夺目的石榴红裙非常珍贵,普通人家的女子很难穿得上这样的红绫裙。即便是富贵人家,也不多得。
《红楼梦》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茵,呆香菱情解石榴裙”写道:
宝玉方低头一瞧,便嗳呀了一声,说:“怎么就拖在泥里了?可惜这石榴红绫最不经染。”香菱道:“这是前儿琴姑娘带了来的,姑娘做了一条,我做了一条,今儿才上身。”
后来是宝玉让袭人将她的石榴裙换给了香菱,才算完事。
一部红楼里,只三条石榴裙。薛宝钗、香菱、袭人各一条,最终只香菱穿过。薛宝钗那条自始至终没提穿,袭人那条给了香菱换污裙。可见曹公是多么偏爱香菱。
说到石榴裙,自然绕不开一句俗语:“拜倒在石榴裙下”。为何将男子钦慕女子喻为拜倒在石榴裙下呢。这说起来是个典故。
据说杨贵妃特别喜欢石榴花,爱穿石榴裙。唐明皇宠爱杨贵妃,后宫佳丽三千不及一人。文武百官颇有怨言,见到杨贵妃也不行君臣之礼,以示不满。
一日唐明皇设宴召群臣共饮,请杨贵妃跳舞助兴。杨贵妃与唐明皇耳语道:“这些大臣,对臣妾不满,见到臣妾也不行使恭敬之礼,臣妾不愿为他们献舞”。
唐明皇听了立即下令,文官武将今后见了贵妃一律使礼,拒不跪拜者,以欺君之罪严惩。众臣无奈,之后见到杨玉环,无不纷纷下跪使礼。于是“拜倒在石榴裙下”便流开去。
后人则将男子钦慕心目中的女子,为拜倒在石榴裙下了。
名为石榴裙,自然颜色如石榴般鲜红。穿石榴裙的女子被这红色一衬,便更显俏丽动人。
拜倒于美人裙下,也是自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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